鐘伯聽話地将手心攤開,伸到了林念的拳頭下方。
林念看他一眼,鐘伯便以為那就是放手的訊号,而他也确實接住了什麼東西。可還沒等他看個仔細,誰料下一秒垂落在下巴之處的布帶就被猛烈撕開,伴随着“滋啦”聲的響起,包裹着整個腦袋的布帶都像是散落的綢緞一般繞着圈落到了地上……
鐘伯包裹自己時為了方便脖子的轉動,腦袋和身體的布帶自然是分割而開的。因此腦袋上的布帶迅速落下,這場如同“寬衣解帶”的戲碼很快就迎來了終點……
隻是落下這一小截便已經足夠,鐘伯原本的臉面徹底暴露了出來,在他意圖逃避之前,林念上前狠狠扣住了他的雙手!
“我就知道這不是你原來的樣子,什麼鐘伯?又是你裝出來的身份!”
林念咬牙切齒地說道,而對面那人頂着甄音殿前任大恩人的臉面,隻是面無表情地為自己推脫道:“你在說什麼?我就是鐘伯,旁人以為我老,那是他們不肯承認我修得了長生不老之術。”
“五頭蟲屍體沒有了,你不好交代吧?”林念轉而說道,“不如……我們溜走吧?”
少年還在思考着他話中的意思,而林念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一個助跑直接撞破竈房的窗戶,在外頭人反應過來前使着輕功迅速飛躍了出去。
老人的面具逐步淡化,或許先是從眼睛,而後慢慢擴散到了整個五官……揭開布帶的那一瞬,從一張臉切換到另一張臉的恐懼,這要是落在他人眼中,恐怕玉柱莊又得傳出另一件傳頌後代的奇人異事。
變換的那一幕始終在林念腦海中盤旋,不知怎地,總是能讓他想起面靈訣——由林漢霄首創,又在他手中被融會貫通的一個術法。
這術法沒能伴随幾個愉快的回憶,因而林念一路皺着眉頭,最終将少年帶至了一片略有些偏僻的樹林。那是玉柱莊的後山,俯瞰能瞅見大半部分的村莊全貌。比起在三不朽的那會兒,這座山也隻算有着平平無奇的高度,但這點高度和偏遠的位置也正好适合他們躲藏其中,遠離人群地說一些悄悄話。
兩人在斜坡處停下,林念站在稍高一些的位置,他的背後是一棵大樹,他也就順勢倚靠了上去。
少年攤開手心,方才林念甩給他的東西被他捏了一路幾乎有些變形。他對柔軟的手感十分疑惑,而定睛一瞧才發現那是坨油紙。
他将油紙打開一個角,一些淅淅瀝瀝的粉末就順着出口掉落了下來。
“是熟人從老家帶來的小點心,名叫竹露酥,你應該有聽說過吧?”
意識到被玩弄的少年立刻顯露出生氣的表情,略帶兇狠地說道:“五頭蟲的屍體呢?你想獨吞?”
“這話說得不對,你不是裝作玉柱莊的‘百蟲大師’嗎?我可給過你表現的機會,是你自己放棄的。”林念微微擡着下巴看他道,“你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就想坐享其成,盡收漁翁之利。現在還要把結果賴在我頭上,天底下可沒有這麼好的買賣。”
少年反駁道:“什麼‘裝作’,我就是玉柱莊的百蟲大師。”
林念并未理睬他,道:“你應該有很多身份吧,這個肯定不是真的。你把真的百蟲大師弄到哪裡去了?”
少年學着他的樣子眯了眯眼睛,道:“人上了年紀就會變得嗜睡,這時候隻要在屋子裡頭點燃一小指節的熏香,一點點劑量就會昏睡個兩三天。我可沒殺人,我隻是趁他不在的時候把他身上的東西搬到了我的身上……”
少年說着說着就開始移動起來,他似乎非常不滿意這個仰頭才能和林念對視的角度,不知不覺下又占領了比林念所處更高的高處。
“你殺過人嗎?作為甄音殿的大恩人。”林念抛擲着手中的枯果,任其自由落下又再一次抛出。“你把位子甩給我,是想戲弄我嗎?”
少年道:“怎麼是戲弄?在場人都認可你,我隻是……怎麼說的?是叫推波助瀾?”
林念道:“你對我很感興趣?為什麼一直跟着我?”
“跟着你?隻是巧合……”少年激靈了一下,瞬間反應過來道,“你怎麼知道的?”
“你怎麼知道的,我就怎麼知道的,同類相吸?”林念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道,“不秋城的靈柩,無名村莊的屋外,還有玉柱莊你始終與我保持距離的避讓……我明知道我會發現,為什麼突然變裝出現在我面前?莫非……你想通了?”
“什麼想通了?”
“你是想要這個嗎?”林念張開手心,他用食指和中指夾着那顆枯果,頗為誘導地展示給少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