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絕對無法想象一個普通人遭受這樣的一擊,被切斷手臂,血流成河,體弱一些的人或許當場就會斃命。
可現在眼前就正站立着一位——行樂就是林念眼中絕對不會存在的“壯士”。
行樂單膝跪地,僅剩的左手緊握着自己斷下的右臂,他異于常人的身體在止血上有着驚人的天賦,短短片刻就不再像那水流一般往地上淌,大浪變作細流,最後變成一顆一顆的水滴子,他的斷口處藏在破碎衣袖的遮擋下,想必已經慢慢愈合了。
于是他抖了抖斷臂,最後的血珠被甩落了出去,緊接着斷開的衣袖重新複原,恢複到了它本該有的長度。
他從自己的血泊中站起身,方才那一瞬間的虛弱已經消失殆盡,而行樂甚至算得上是面色紅潤氣色好,好像放血于他而言似乎是什麼有利之舉。而後他頗為輕松地将斷臂掂量了幾下,又突然伸直了自己的左手,将斷臂的拳頭抵住了由藍蝶圈成的小空間裡。
下一刻,小圈中間的牆面開始向深處凹陷,周圍的藍蝶竟開始慢慢移動身體——沒有揮動翅膀飛躍,而是用自己的觸角慢慢蠕動,很快,周圍的藍蝶幾乎将行樂的斷臂整個吞沒,它們“吃”掉了行樂的斷手,倚靠在牆面上凸出了一個怪異的長方體。
與此同此牆面的深陷還在持續着,于是被藍蝶包圍的斷臂也在同樣往牆面之中陷去,牆“吃”着斷臂,同樣也在“吃”着藍蝶,可是這些藍蝶沒有抵抗,還是和之前一樣一動不動,頂多在被吞噬的瞬間抖動了兩下翅膀。
直到最外層的藍蝶重新因為斷臂的移動而重新站回到了牆面上,這場“死物吞噬人肉”的戲碼才算落下帷幕。雖然表面看上去與之前毫無區别,可親眼見證的人都清楚,面前的藍蝶早已不是最初的那一批,即便它們填補了短暫留出的缺口,被它們覆蓋之下的某處終究還是發生了變化。
但“儀式”似乎還沒有迎來最終,行樂的左手空出了,他稍稍曲起手指動了動,地上的鮮血便組成圓柱的形狀,騰空而起飛向了方才閉口的位置。
場面宛若一盆水澆灌在野花野草上,那一下恐怕會将周邊所有藍蝶全都驚吓橫飛,但藍蝶到底是那個“處事不驚”的藍蝶,它們承受着這一擊,非但沒有四處亂飛,反而是固定在原地,飛速地澆灌而上的血液消化吸收了。
林念不由膽寒,到底是藍蝶吸收了行樂身體裡的血,還是行樂的斷臂吸收了它?
行樂沒有離開,他面朝牆面站立着,似乎在等待什麼東西。
“咕咚。”
林念似乎聽到了這麼一種聲響,反複确認後才發現是幻聽,他順着行樂視線看去,眼前正有規律、有節奏地彈起着小小的鼓包。藍蝶被鼓包頂得一顫一顫,而鼓包也在一下一下紙中變得越來越大,直至整個牆面都順滑地鼓起一個奇怪的弧度,被行樂投進牆面裡的斷臂似乎在這一過程之下完成了寄生。
眼前的場面有些熟悉,林念簡單回想了一下,真相早就已經呼之欲出。
以前的花田部落是沒有寶相花的,寶相花是神女和他們一族終身的期望。
未來的花田部落是擁有寶相花的,那朵寶相花像是嵌在牆體中安眠,同現在一樣鼓動着、呼吸着……那時的神婆告訴自己,守着這朵聖花就是他們一族活着的天命,世代的傳承就是為了守護寶相花期的盛放。
原來行樂就是在這個瞬間種下寶相花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一瞬間,整間屋子似乎也跟着變得特殊了起來。
行樂站直後些微搖晃了一下。
接着他應當會回到浦弦與神婆那裡——依據林念的猜測行樂也确實如實行動着,他重新摸進深坑旁處,沒有人發現他離開,也沒有人發現他再次歸來,這一次他離浦弦更近了一些,也能從側面觀察到他的表情。
浦弦不知道在想什麼,但他的關注點早已從神婆轉到了深坑之下。沒人告訴過他枯果是什麼,但以他的本事,也不難猜出它與寶相花、百相果之間的聯系。
突然耳邊似是響起了鈴铛聲,在略顯擁擠的洞穴中竟有着悠揚而空靈的效果。此聲打斷了神婆絮叨不停的“咒語”,一時間所有人都望向入口的附近,在最後一瞬捕捉到了一條漆黑的尾巴。
“烏忸!”神婆叫出了聲,“是黑貓烏忸!”
她一巴掌按在浦弦胸口推開了他,像是突然瘋魔了一般跟了上去,黑貓烏忸消失地極快,實際上早在神婆反應過來前就已經全然消失,但在傳說中黑貓烏忸是寶相花的信使,它的出現和降臨意味着變化與轉折,不會有任何一位族民能夠平淡地對其視而不見,當然,也絕不可能出現讓它白跑一趟的事情!
浦弦立刻跟着跑了上去,而身後的行樂更像是要刻意行走在最後。林念跟着觀察浦弦的一舉一動,雖然隻有極其短暫的一瞬,但浦弦似乎在要徹底離開深坑口之前暫緩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