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和蕭歌猜測的一樣。”安岚蹲坐在樹上喃喃自語道。
這些濁靈的姿态和他們在三不朽那時看到的很像,區别于常見的濁靈,為人所控或是經人插手的這些怪物會比以往的更有威懾力,倘若現在這裡站着的是普通老百姓,即便二者之間間隔着一條大寬河的寬度,恐怕都無法從這群的濁靈的眼下逃跑。
浦弦這人利用邪術召喚出來的是一批将生死抛之腦後的“死士”,它們本就是死人,因此也不會對再次被消除的事實而感到害怕。前有四處尋覓鐵騎為自己的地位和權勢拼上性命,後有召喚濁靈為自己心甘情願賣命屠殺……擁有此番動搖天地本事的浦弦居然隻将邪術動用在他們的頭上,倒不知是不是件該為普天衆生慶幸的一件好事了。
密密麻麻的濁靈排布,在場還未有一人見識過這番壓倒性的場面,周圍的濁靈仿佛永遠也趕不散,消滅了前一批,後一批濁靈又會前赴後繼地補上,遙望周圍恐怕有數百隻……不,是數千數萬隻不具名的“屍體”,寥寥幾人的抵擋在鋪天數量面前顯得如此無力,雖然幾人還未開始有所行動,卻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筋疲力盡而亡的最終結局了。
在逐漸圍攏而來的濁靈面前,蛇蝠蛾破開響鈴聲直沖過去。
張開如鷹般的鐵爪,蛇蝠蛾扇動翅膀落在了濁靈的眼睛上,濁靈乃是觸手憑空無法抓取之物,可蛇蝠蛾卻宛若透過表象抓住了實體,将濁靈的雙眼牢牢地抓取着。濁靈因為它的動作而顫抖不已,本應消失五感的靈體此時竟出現了掙紮,濁靈伸手無助向上揮動,揮打擊拍隻為趕走腦門上的礙事之物,然而蛇蝠蛾并不會任人宰割,又是一聲曲折的響鈴聲傳出,蛇蝠蛾抖動翅膀扭轉身姿,将濁靈的眼球從靈體中分離出來,一個擺動伸開雙爪,将抓取之物甩了出去!
被剝離的眼球甚至還沒能叫人看清便墜落在了另外的濁靈上,那眼球經由蛇蝠蛾的爪子似乎纏繞了看不見的火苗,任何東西觸碰過後都會在頃刻間化為虛無,而那兩具“不幸”的濁靈就正是這麼消失的——眼球打散了它們的靈體後竟一起同歸于盡。
響鈴聲重新激昂起來,那是催促蛇蝠蛾再次進攻的信号。于是被馴服的“寵物”開始在主人的命令下做着重複的動作,曾經拿來對付人的的本事在馴服後被利用對付上了濁靈……蛇蝠蛾越做越興奮,有那麼幾瞬甚至連短促熱烈的響鈴聲都似乎難以扯緊圈繞它的缰繩,周圍的濁靈一隻一隻、一批一批地消失,而處于劣勢的另一位“主人”居然依舊氣定神閑地看着他們。
浦弦沒有依他們所願做出吃驚和慌亂的表情,他前後翻轉玩弄着手上的小刀,突然舉手打了下響指,找不到目标的濁靈們紛紛扭身朝向了蛇蝠蛾的方向。
蛇蝠蛾正咬着一隻濁靈的脖子,靈體并不能滲出鮮血,但這隻長相醜陋的小東西卻似乎格外享受這一刻。
“鈴——”
吳遇晃動了音節,蛇蝠蛾垂直飛向天空,消失在了樹蔭晃動之間。
“逃不掉的。”浦弦慢吞吞地下了結論,“被這麼多濁靈盯上的東西是逃不掉的。”
正如他所說,當蛇蝠蛾再一次進入所有人視線中,它已經朝向浦弦拉近了很長的距離,可即便如此,自它消失位置的濁靈們也在同一時間朝向新的位置飄去,一開始被視為目标的林念衆人不再是濁靈們首選的對象,聽從“主人”新命令的濁靈們開始追尋那天空中的飛翔小物……
“你說浦弦有可能會用邪術?”
“這是結合公子還有所有人的話做出的猜測。”蕭歌從林念手中接過東西,攤平将其擱在地上說道,“這張落在蛇聖域的碎紙,還有我們聽說過的,浦弦去過花田部落和蛇蝠蛾洞窟的情報,我們分開時恰巧經過的地方都有他出現過的痕迹,那是不是還有很多我們沒能調查過的地方或者沒能親手接觸過的術法,也會浦弦留下的痕迹呢?”
吳遇轉頭道:“阿念,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嗯,池子磬和俞放接觸過,他知道也不奇怪。我們無法掌握的就是……他到底知道多少。”林念道,“俞放和池子磬雖說是出于不同目的,但本質皆是想玩弄濁氣。浦弦若想達成自己的目的,又會做出什麼事情呢?我覺得應該站在他的角度先猜測一下……”
四個人并排坐在石階上,被蕭歌一直抛上抛下玩弄的石頭突然脫手墜落,一格一格彈下石階落到了地上。
所有人的眼神皆被吸引了過去,這時林念就道:“他在靈漾城那時是召喚了鬼獸襲擊我,他的手下看到這場面,頓時士氣大增,短暫地死心塌地了一下……”
“所以他也許會召喚濁靈?”蕭歌接着說道,“聲勢浩大又張揚,即便是我們這些熟手加起來,消滅大批量濁靈也不會是輕而易舉的事。而且他大約已經想出了針對公子符命刀的對策之際,在這刀派不上用處的情況了,他的赢面可是要增加不少。”
“就是這樣。”林念認同道,“這大概是所有選項裡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了。”
蛇蝠蛾孤身前行,身後是濁靈一衆緊追不舍,然而吳遇并沒有打算停下手中的響鈴聲——依據他們在那一晚商讨的計劃,浦弦現在可是正中下懷。
于是天上之物應聲沖向浦弦,那些被後者召喚着不斷往外攻去的濁靈突然調轉方向,竟是跟着錯誤的導航,湧向了施術者的方向。
浦弦看着天空,蛇蝠蛾正露着尖牙迅速靠近,他沒有挪開視線,反而是在蛇蝠蛾真正到來前閉上了雙眼。
鈴聲不停,蛇蝠蛾并沒有因為失去顯眼的目标而停下攻勢,隻是當他伸出鐵爪,準備抓取浦弦的雙眼停留之時,在那尖鈎将要劃破皮肉的瞬間,就像是被眼球擊散的濁靈一樣,浦弦如出一轍地從原地消散而去了。
他竟把自己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