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皇城。
三人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面面相觑。最終還是戚鶴将打破了沉默:“咱們,要進去對嗎?”
“我想是的。”平問生道,“可怎麼進去?”
現在的問題是,這個陣法帶他們來的地方到處都是人,這些人是能看見他們的。
“話說,鴦小友方才喚我,所謂何事?”
“無事。隻是見平大公子一直沒有出聲,所以試探一聲。”
“啊,這樣啊。抱歉,我方才在想事。”平問生突然想起來什麼,“咱們最開始說,這幻境針對的人是憐生,我等是無意被牽扯進來的。那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戚公子護着他的那縷神識會回來呢?”
“……”這的确是個問題。
“所以,他所針對的,真的是我們?平二公子,隻是當了一個載體?”
“或許是的。”這一句是戚鶴将說的。他話語方落,幾人突然感到一種被剝離的痛楚。
這痛沒有持續很久,卻讓三人頭腦發昏。痛感消失的時候,他們已不在方才的那個角落。或者說,不在自己的身體裡。
目前的情況來看,戚鶴将與鴦未眠所在的身體是兩個孩子,平問生則跑到這兩個孩子的父親身上去了。至于母親嘛,地上血泊裡躺着呢。
三人面面相觑,突然戚鶴将與鴦未眠不受控制地猛推了平問生一把,使其結結實實摔了一跤,坐到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這前一瞬平問生尚且能夠勉強控制這具身體,但猛然被推到地上、他大腦短暫地空白了一瞬。而就是這麼一瞬,他的理智便被屬于這具身體的憤怒所取代,一手一個拎起兩個孩子就往那死去的妻子身上摔。
戚鶴将與鴦未眠撲到那尚有餘溫卻傷口遍布的婦人身上,糊了滿身滿臉的血,控制着還不太靈活的身軀掙紮着爬了起來。
此時的平問生終于又得到了身體的控制權,趕緊去扶起兩個孩子。
鴦未眠所在的身體比戚鶴将還小些,三歲大點兒的樣子,細皮嫩肉的又被狠狠一摔,痛得要死。故而他還沒站穩看到平問生湊上來第一句就是:“咱們現在最好是保持思考與自己的情緒,不要被這幾具身體的情緒所取代,不然估計大家都得完。”
本來是很嚴肅的事情,但戚鶴将在一旁突兀地笑了一聲。
鴦未眠疑惑道:“你笑什麼?”
“……鴦小友,很可愛。”平問生也忍不住笑出了聲,解釋道。
鴦未眠爬起來的第一時間就是清理掉身上的血迹和灰塵,把自己和戚鶴将收拾得幹幹淨淨。他現在三歲的身體個子本就不高,長着一張粉雕玉琢的肉臉故意嚴肅地說話,看起來真的有種讓人想笑的可愛感。
“……有什麼可笑的。你現如今不也才大我一歲?”
戚鶴将疑惑道:“你怎麼知道現在的我比你大一歲?”平問生也和他露出了同樣的疑惑。
鴦未眠也很疑惑:“這具身體原本的記憶啊,你們接收不到嗎?不過話說,平大公子你真不是個人啊。”
戚鶴将:“啊?”為什麼我根本啥都沒接收到?
平問生:“啊?”我怎麼就“真不是個人了”?
見此鴦未眠隻能大緻給他們講了一下這一家四口——現在是三口人的過往。
爹是奪嫡失敗的皇子,被流放的路上強行禍害了一個姑娘,生了這倆孩子,爹對這三位至親非打即罵,今天酗酒把妻子砍死。
戚鶴将與鴦未眠抱團不禁又離平問生遠了點。
“……所以現在怎麼辦?”平問生很無辜。要死不死跑到這麼個要不是惜命簡直想要自我了結的人渣身上,他能怎麼辦呢。
鴦未眠思考一會兒,道:“回去奪嫡吧,應該也不難,感覺這國家的人民還挺喜歡你的。”
“衣冠禽獸。”戚鶴将給出的評價。
平問生當沒聽到:“那,啟程吧。”
出門之後,鴦未眠運轉靈力,一把火燒了這間屋子,連同裡面死去的婦人。
——神明從不信奉入土為安。
“鴦鴦記得去京城的路嗎?”
“當然不記得。”鴦未眠回答,“咱們是在半路被生下來的,關鍵我還比你小一歲,我落地的時候爹娘已經安家了。”
戚鶴将又問:“那我們怎麼回去京城?”
“目前來說,往人多的地方走就對了。”
先前生活的地方很偏,用荒無人煙來形容毫不誇張。幾人快一程慢一程走了約莫半天的時間,路上終于零星有了幾個人影。
看到有人的那一刻,平問生突然背過了身去。他問:“我是不是得把臉遮一遮?”
“我覺着用不着。别說你來的時候這些人有沒有見過你,就算見過,現在也認不出來了。”鴦未眠道。
戚鶴将又補充了一句:“再者,鴦鴦都說了他們喜歡你擁護你,就算被認出來了也不是什麼壞事。”
明明不是自己做的事,但在這具身體裡平問生還是難免心虛:“那萬一這些人裡面有你們娘的家人呢?”
“那你就大可放心了,她是孤女。”
平問生這下就沒再接話了。倒是戚鶴将短暫一愣後說了一句:“這姑娘真可憐。”
鴦未眠深表贊同。
“此次奪嫡成功的話,算不算了結了這具身體的執念?”平問生突然問。
“不知道,但按先前的記憶來看,你整日念叨着的就是奪嫡。”鴦未眠回他,“但不管是不是,先把皇位收入囊中總是不會錯的。”
平問生點頭:“行。我先去問個路。”
說完這話他就把兩個孩子留在原地,去找不遠處的一個路人問京城怎麼走。鴦未眠與戚鶴将在原處看着他與路人交談,突然沖上前去對那路人又抓又罵,使兩位大人的談話被迫中斷。
路人毫無防備,臉上被抓出了一條十分明顯的紅印,一瞬間的怔愣之後罵罵咧咧地走了。
平問生同樣被震驚到了,刹那間又是原身占據了主動權,他一把扯過鴦未眠照着他頸子就一拳砸上去,要不是戚鶴将過來攔着,還沒到京城鴦未眠就得血濺當場去世。
而周遭路人這麼多,見此情形卻沒有一人上前阻攔,依舊各自忙碌。他們的忙碌也毫無意義,要麼不偏不倚走直線,要麼反反複複做同一個動作。
這并不奇怪,畢竟這幻境是憑他們三人中一人的執念而生,其餘不重要的人便塑造得不甚用心。
“等等!”戚鶴将把二人拉開,看起來突然想到了什麼,“既然隻要了解這人的執念我們就能離開這個幻境,那會不會因為這人的魂靈徘徊此處,見我等為神明,故而以二公子為載體、針對我們設下了這樣一個幻境?”
畢竟這類事情,凡人多半不太能成功。
平問生和鴦未眠已經冷靜下來,鴦未眠還在緩和着脖頸上的疼痛,平問生回話說:“你這麼一說,倒還真的很有道理。”他緊接着又對鴦未眠道了一聲抱歉。
“話說鴦鴦你方才為何會突然沖上去?”
鴦未眠用手揉着後頸:“我當時見到平大公子與那位路人交談不留心走了神,就失去了這具身體的控制權,想來是這孩子不願意讓他爹登基故而做出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