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的太子殿前,鴦未眠擡頭迎着刺目的日光看了一眼,卻發現與外界所傳略有出入。
冬宮的匾不是被正常撤下去的,而是被劈了一道,從中間斷開,留了半個殘缺不全的“冬”字在上面,剩下的一大半則不翼而飛。
鴦未眠扣門,戚鶴将出來,前者提出了一同去探望蒼帝的想法,但戚鶴将拒絕了。
鴦未眠看着戚鶴将的臉,蓦然皺眉:“你怎麼了?看着臉色不大好?”
戚鶴将側身讓鴦未眠進了屋,随後道:“外界傳言你也該聽到了,我和父皇鬧了一頓,想來是積郁心中吧。”他此刻又不免慶幸拒絕了太醫的藥,否則現下鴦未眠靠鼻子絕對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病。
“那你殿前的匾是怎麼回事?”
戚鶴将牽強地輕扯嘴角:“嗯?這事你也應該知曉了才對,父皇的意思啊。”
鴦未眠眉皺得更深:“不,我指的是…殘匾,為什麼?”
靜默片刻,戚鶴将擡眸看了看鴦未眠,目光有些苦澀,但更多的是不甘。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道:“當時……”
三皇子來時身後跟着不少人,氣勢洶洶就闖了進來,戚鶴将這時方下榻,見此心中已有了怒氣:“三皇弟無事硬闖我冬宮,是覺得這太子之位你坐定了嗎?”
來者不善,三皇子戲谑地笑:“皇兄這話就錯怪皇弟了,什麼叫無事啊?皇弟可是領父皇的令來你這收一樣東西的。”
戚鶴将一雙眼死死盯着他的臉,不發一言。
後者看來是被他這态度惹惱了,面上本就不真誠的笑意霎時盡數散去:“來人,撤匾!”
戚鶴将先是愣了一下,看着衆人都轉身往門外走,這才後知後覺明白了“撤匾”的意思,立刻疾步去追,并揮手讓自己的人上前攔下。
“三皇弟,本殿就算不做太子,好歹也是帝後嫡子,既無聖旨也不見父皇,你怎麼敢撤我的匾?”
三皇子又笑:“拜你所賜,父皇病重,無力拟旨,故傳的口谕。怎麼,皇兄這是不信皇弟,還是不信父皇的口谕?”
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饒是先前最春風得意的太子戚鶴将都接不住,何況是現在與皇帝鬧過一次的大皇子。
戚鶴将不知該如何面對蒼帝,所以閉口不提去當面對質的事,隻警告道:“你當知道,就算是皇子,假傳聖意也是重罪。”
“本殿當然知道。”三皇子擡眸看着站在戚鶴将身後的人,“還攔着做什麼?都給本殿讓開!”
那些人隻聽命于戚鶴将,戚鶴将沒說話,他們就不會有動作。三皇子覺得被拂了面子,怒而拔劍,往上狠狠一抛,冬宮的匾被砍下來大半,落在地上,一聲巨響。
三皇子目的達到,挑釁地拍了拍戚鶴将的臉,帶着浩浩蕩蕩一群人大步離去。
***
“三皇子簡直胡鬧!”鴦未眠聽完,隻覺心中一團火都要燒出來。
戚鶴将在三皇子走後也如鴦未眠這般氣憤,可畢竟是蒼帝的意思,就算做得過了些,也不能為了這點事去打攪蒼帝養病。
“算了,你放寬心吧,現在的局勢我還能應付。”能個屁,他都快死了哪還有精力應付。
鴦未眠心疼地看了戚鶴将一眼,換了個話題:“那你,日後打算怎麼辦?”
為了不讓鴦未眠擔心,戚鶴将沒告訴他自己打算坐以待斃,而是說:“過些時日,等父皇氣消了,去看看他,近來就研究些朝臣遞上來的折子,到時去與父皇商議國事。”
鴦未眠放下心,笑道:“如此甚好。”
“将軍府近來如何?”
“太平無事,昨日南夷來了信,話裡話外都有歸降的意思,邊疆也平定不少,将軍府内也樂得清閑。不過,看目前這架勢,是得多住進來一個人了。”
戚鶴将腦中馬上蹦出來一個人:“謝小将軍?”
鴦未眠笑出來:“你怎麼還愛叫他小将軍?對,的确是他。蒼帝後來又給他撥了一處院子,但他總說這不滿意那不滿意,非鬧着要搬回我府上,說之前住的那段時間感覺甚好。”
“你同意了嗎?”
“這有什麼可不同意的?他來了,先前的府也不能就不管了,所以也會劃為将軍府,他的俸祿也會算到将軍府的收入裡,而将軍府得到這些隻需要再喂一張嘴就好。”
戚鶴将撇嘴:“你要這樣說,我也能搬到你府上,與你同吃同住,皇子的俸祿也不比将軍少。”
“誰告訴你他搬過來就是與我同吃同住的意思了?雖然的确有一同閑聊的意思,但還沒親密到那個地步。”鴦未眠不免覺得好笑。
戚鶴将卻不認同他這話:“同在一府上,難不成一頓飯你們還能分開吃?再說,萬一你們大晚上想互訴衷腸,話說完了還能把對方趕回自己的屋子?”
鴦未眠失笑:“那殿下這是真打算到我将軍府上來住了?”
察覺到戚鶴将沉默下去,鴦未眠又趕緊補了一句:“大皇子殿下?”
戚鶴将回神:“嗯?……我當然是願意去的,但不行啊,畢竟還要去父皇面前讨喜呢,出宮去住機會就少了。”
鴦未眠若有所思地點頭:“也是,那隻能我辛苦一點,以後多進宮來看你啦~”
“不辛苦不辛苦!”
二人又聊了半晌,都是些瑣碎小事和互相打趣的玩笑話。見天色已晚,鴦未眠就辭别戚鶴将離了宮。他走的時候沒有帶上門,所以有那麼一會兒時間,戚鶴将仍保持着送他走的姿勢,望着門外不知何處。
回神還是因為盯得太久以至雙眼酸澀,他喃喃道:“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再見了……”
鴦未眠身居高位,幾百幾萬雙眼睛盯着,今蒼帝病重無需上朝,他也不能日日往宮中跑;戚鶴将又是“戴罪之身”,不能無事出宮。他們一個進不來,一個出不去,戚鶴将自知命不久矣,想要再見,實在是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