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長襟瞥了他手裡抱着的劍一眼,眉梢一挑:“他很喜歡你。”
“是嗎?”鴦初元失笑。
戚長襟點頭:“他這是在沖你撒嬌呢,說被劈疼了,要你哄。”
這句話一說完,鴦初元就毫不猶豫把碧落劍丢回了他手裡。
“嗯?”戚長襟有些疑惑,“怎麼了?”
手藏在袖中揉了揉酸疼的腕子,鴦初元把上窮也丢了過去,道:“重。”
戚長襟剛剛放好碧落劍,又接上窮的時候不留意抖了一下,順着他的話說:“玄鐵所制,重是自然。”
鴦初元揉着手腕,餘光瞥見了戚長襟身上有一點紅。他又仔細看了看,問:“上窮是不是在發光?”
戚長襟低頭,把上窮提起來看:“是在發光。”和剛剛碧落劍在鴦初元手上時的反應一模一樣。
鴦初元眼中閃爍着笑意看他:“長襟好像是送錯劍了?”
戚長襟也笑:“我也沒料到,居然會這樣,真是巧合。”
他道:“既然如此,那麼這把碧落劍,我便在你成神之日贈予你,如何?”
鴦初元一眼相中了碧落劍的外觀,自然願意,不過又多問了一句:“那上窮呢?”
“碧落劍沾染了些許怨氣,上窮可以幫你壓制。”戚長襟道,“所以自然是留在你身邊。”
鴦初元又問:“那你呢?你不用劍?”
“我正在鑄第三把劍。”戚長襟道,“這把劍你用不了,一定會是我的。”
“那這第三把劍,你打算叫它什麼?”
“沒想好呢,也不一定非要有名字。”
“有靈的劍,不取名字不好吧。”
“你如何知道,這把劍就一定有靈?”
鴦初元看着他,反問道:“你鑄的劍,怎會無靈?”
戚長襟大笑:“我的好初元這般看得起我?”
鴦初元也笑:“我的好夫君,我不僅看得起,還高看一眼。”
微風挑起兩人的發絲,使之纏繞一處,春光無限,天地清明。
極天橋好似越來越短,如今來回走一遭需要的時日也才月餘。
目送着遠處的白鳥飛到他無法再看清的地方,鴦初元轉頭問戚長襟:“我們還會回極北嗎?”
感受着手中的溫度,戚長襟回答:“等日後,你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
鴦初元追問:“日後是哪日後?”
“你一千歲之後。”
“那我如今多少歲?”
戚長襟低頭看他,笑了一聲,道:“不知道诶,大概九歲了吧?”
鴦初元一愣,道:“這樣說的話,你豈不是搖身一變成了我的曾曾曾曾祖父了?”
“曾曾曾曾祖父”笑得停不下來,還得點頭附和,哄小孩兒一樣的口吻:“有什麼事?我的曾曾曾曾曾孫子?”
“多了一個曾!你這人怎的還占小孩兒便宜?”鴦初元作勢要跳起來打他。
嬉笑着從極天橋下來踏入北凡,耳畔吹拂着生機和煙火,戚長襟捂着頭逃竄,鴦初元在身後大笑着追趕。
戚長襟沒看路,腳下被石頭絆了一下,險些摔倒。怕被鴦初元追上,他隻能繼續埋頭苦逃,還企圖說服鴦初元:“乖孫,你知道‘孝親敬長’這四個字怎麼寫嗎?”
鴦初元不吃他這一套,順手拈了片飄落的葉子就往他身上射過去:“我知道‘欺師滅祖’怎麼寫就行了。”
戚長襟打落那片飛來的綠葉,借着力道往鴦初元這邊送了一朵桃花:“這詞是這樣用的嗎?”
鴦初元精準且輕柔地接住了那朵花,拿到眼前定睛一瞧,眉梢一挑:“你怎的不送桂花?”
“這是人間,四季輪回,這個季節我上哪給你找桂花?”
一路打鬧走入城鎮,兩人有一刹那的恍惚。
今日的北凡,似乎格外熱鬧。
人山人海自是不必說,青天白日四周便是張燈結彩,人人臉上都帶着燦爛的笑容,伛偻提攜①,熱鬧得像在過年。
鼻腔裡飄入面湯的香味,鴦初元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
他以為他此生都無法再踏足此地。
戚長襟随意攔了一個過路人,颔首行禮:“敢問閣下,今日是什麼日子?怎的這般熱鬧?”
被他攔下的那人看着心情頗好,喜笑顔開地解答:“公子剛進城不久吧?實不相瞞,戰事大捷,南平以北全部收複,今上歡喜,大赦天下呢。”
戚長襟回頭看鴦初元,後者沐浴在暖意融融的陽光裡,和周圍的人一同笑着,目光從未從自己身上移開。
他朝着鴦初元笑,心道:這一遭北凡,果真不算白來。
這一年,十八洲有了年号,叫明和,他們來時,正值明和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