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和二年,戚長襟不慎被南凡一座城中的怨氣卷進了幻境之中。走出來對他來說太簡單,簡單到懶得動用靈力,順着故事一路走到盡頭,重回現世。
睜眼時,首先看到的是鴦初元寫滿擔心的面容,他輕輕笑了一聲。
鴦初元見他醒來,又生疏地調動靈力在他經脈内遊走一遭,确定無事後瞪了他一眼:“笑什麼?下次再這般不留心,我就帶着碧落找續弦。”
“啧。”戚長襟手指撫上他眉間,“初元,我有沒有和你說過,美人皺眉不好看啊?”
雖然說的話不太中聽,但他卻是笑着的。
鴦初元粗略回憶了一下二人間的相處,道:“我覺得沒有。”
戚長襟依舊笑着:“那我現在說了,你往後便不許再皺眉了。”
鴦初元再次問他:“所以你是在笑什麼?”
戚長襟挑眉:“我高興。”
他是該高興,因為方才在幻境中,他找到了破局之法。
鴦初元的命,可以用他的換,這樣鴦初元就不必魂飛魄散;而他的命,也可以用十四洲的命來換,這樣他與鴦初元便能永遠在一起。
殺人而已,不論是戚長襟還是鴦初元,都見怪不怪了。
“長襟?想什麼呢?”鴦初元見他半天沒反應,舉出一隻手在他眼前晃。
戚長襟回過神,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眼前的空城——血流成河的空城。
他掐訣在鴦初元胸前留下了一個印記,推手令其遠離自己:“退後。”
鴦初元目光依舊落在戚長襟身上,腳下不疾不徐地向後退了幾步。
戚長襟雙手擡起、一前一後,掌心上翻凝聚起紫色的靈力,靈力脫手向着眼前的城鎮而去,一部分進了城内、一部分在城外盤旋,周遭狂風四起。
翠綠色的光芒在半空中浮現,一柄長劍于光中塑形,方才入城的紫色靈力此刻帶着怨氣飛出、渡進了碧落劍中。
怨氣有了落處,城中枉死不願離去的魂靈們也不再執着,紛紛離開人間、入了忘川。
戚長襟轉身,鴦初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問:“行善積德?”
戚長襟安撫着不願與怨氣磨合的碧落,語氣淡淡:“救世。”
見他語氣不似作假,鴦初元搖搖頭,眨了一下眼:“你終于還是瘋了。”
戚長襟:……
他擡手一揮,做了個扇風的假動作,道:“走了。”
鴦初元剛跟上去,就被戚長襟五指插/進了指縫間,他挑了挑眉。
“去哪?”
“回家。”
鴦初元語氣突然雀躍起來:“我們的家~”
戚長襟點頭“嗯”了一聲,手中起陣拉着鴦初元踏入,再睜眼時便到了熟悉的院落中。
“你留在這裡,守好我們的家。好不好?”
鴦初元問他:“你要去哪?”
“去辦一件事。”戚長襟道,“很快回來。”
“那……”話到嘴邊,鴦初元不知該說什麼,隻道,“你早些回來。”
“一定。”
當年二人遊遍十四洲,是以此刻無論去哪,對戚長襟而言都算“故地重遊”。
他找到了自己當年鎮壓怨靈的封印,孤身赴之,眼前浮現一片巨大的桃木,耳邊哭聲不絕。
“不必怨怼,我來渡爾。”
手中的碧落劍不停抖動,在訴說着不滿。
戚長襟不予理會,将劍擲于空中,靈力和神血從他指尖湧出,疾速朝桃林而去。
被鎮壓于此的怨靈嗅到血腥和生機,張牙舞爪地朝戚長襟撲來,卻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怨氣從體内抽離、痛不欲生,發出尖銳的慘叫。
黑壓壓的怨氣盤旋在翠綠色的碧落劍周身,再流入劍身,碧落散發出的光芒逐漸黯淡下來。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戚長襟指尖流出的血有一滴躲過靈力的依托、滴落在地,他垂眸看了一眼,這個動作之後、想到了鴦初元。
僅一瞬的分神,意外便出了。
指尖冰涼,一縷怨靈沖出了結界的縫隙,鑽入了戚長襟眉心。
十四洲本就沒有靈力供神明補給,戚長襟又在布陣施血,怨靈入體稍有不慎便會被奪舍,他隻能空出手來将體内的怨氣斬滅。
神血的供給中斷,原本被安撫下來的怨靈又變得暴怒,恰好結界消失,怨靈便一齊往這邊湧來。
有前車之鑒,它們沒敢往戚長襟身上跑,便都一股腦湧向碧落劍。
翠綠色的光芒被徹底吞噬,碧落沉寂了一刻,随後同樣暴怒起來,圍住劍身的怨靈被盡數斬滅。
劍靈暴怒、又受到怨氣侵蝕,戚長襟身為劍主直接承下了反噬,猝不及防噴出一大口血。
他這樣的來處,又與天煞孤星的人命運相連,天道看不順眼許久,此刻抓住了神明與怨氣這一點,天雷轟然而下、毫不留情。
戚長襟以靈力結下一個屏障擋下第一道雷,趁着間隙強行把碧落劍召回,以劍氣擋住第二道雷。
第三道雷下來,碧落劍擋了一半、戚長襟無力控制、它掙脫了束縛,第三道雷的後一半便直直劈在了他身上。
雷劈得戚長襟渾身的骨頭都仿佛要碎掉一般的痛,他擡眼、看不見天,隻耳邊有忽近忽遠的轟鳴聲,預示着第四道雷的降臨。看這個架勢,天道今日鐵了心要讓他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