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抽了抽,用一種難言的帶着贊賞的目光看落江堂:“你終于學會話到嘴邊藏一藏了。”
接着補了一句:“如果不是用來陰陽怪氣就更好了。”
最後又補了一句:“如果不是對我那便是最好了。”
“……我去殺了帝引月。”落江堂沉聲道。
“诶诶诶!”帝摘月一把拽住他胳膊,“那可是我妹妹!”
“又不是我妹妹,我能容忍她和帝離月活這麼久完全是你一直攔着。”落江堂的聲音細聽之下竟有些咬牙切齒,“現在這麼好的機會不殺,留着日後夜長夢多?”
說罷他作勢又要動身,帝摘月拽他胳膊的手纏得更緊了些:“慢着!你就是要殺,也得先等着那兩人醒了之後再殺不是?戚鶴将的天詛不引出來就算這裡的人全死了也白搭!”
落江堂狐疑地看着他:“你當真這麼想?”
帝摘月毫不猶豫地點頭:“自然。”
見他這樣,落江堂稍放心了些許,但依然存疑:“那你方才又何必将他們引入幻境?要說你我需要拖延的這點時間,我不信。”
“确實有一點拖延時間的意思。”帝摘月道,“不過更重要的是,我需要确認那個憫君是否當真已經離開了。”
他話未說完,而落江堂已經懂了。
神佛對神明而言,是一種極其麻煩的存在。他們并非生來神籍,是凡人飛升而來,成神之後又受凡人供奉,有信徒的地方便可能有他們的一抹靈識,可謂手眼通天。
如果憫君對如山上的情況依舊了如指掌,那麼帝摘月與落江堂必定占不了上風。
而方才鴦初元差點因為想起那些前塵舊事神魂潰散,憫君别說現身,如山上就連一絲來自他的靈力波動都不曾有。
落江堂不懷好意地盯着戚鶴将的身影,聲音陰測測的:“天助我也。”
為了不讓對面的人懷疑,兩人以極快的速度商量好了計劃之後便上去一人一個纏住了帝扶月和帝離月,手上稍微收着力道,不至于被看出來是在拖延時間。
***
扶月山的結界被打開,月倉倉無事可做,便來到了山的背面,在那片天池前伸腰坐下來,嘴裡哼着不知名的曲調。
大約一刻鐘的時間,身後的山林中傳來一陣響動,緊接着便是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來人帶着一身寒氣,比這近在咫尺的月色還要清冷些。他在月倉倉身邊坐下,開口就融化了那分清冷:“倉倉姐姐在這裡做什麼?”
月倉倉把目光從明月上收回,偏頭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我們鴦九九怎麼又去換了一張皮?”
“倉倉姐姐!”鴦九的聲音裡帶了一絲埋怨,“都說了我換的不是皮,是整個肉/身!”
月倉倉笑着點點頭:“知道了。所以,是之前那具肉/身不合你心意嗎?”
“也不是。”鴦九的神情變得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從倉倉姐姐這裡學到了怎麼自己換肉/身之後我就一直想試試,剛巧遇到了這具身體的靈魂已經入了忘川,我便嘗試着換了一下。而且……”
說到最後一句,他還結巴了一下:“而且,我覺得這具身體的臉長得比上一張好看。”
他略顯局促地垂下眼簾,大概也知道自己這個理由實在很幼稚,把一副已死的身體臉上都憋出了點紅暈。
月倉倉看着他,莫名其妙就笑了一下。
“倉倉姐姐?”鴦九的聲音突然又變得小心翼翼,“你,你怎麼哭了?”
月倉倉眨了一下眼,輾轉的淚被靈力化開,她道:“沒什麼,月光太亮,照得眼睛疼。”
“那我們進山林中去吧?”鴦九的聲音帶着些試探。
月倉倉點頭:“好。”為了做戲,她特意阖了一下眼,伸出一隻手搭在了鴦九臂上。
鴦九扶着她,一直看着腳下的路,争取讓每一步都走得穩穩的。
“小九,你之前說,你想起了哪些事?”
鴦九道:“我這些日子也總夢到之前的事,最早的記憶又往前推了一些……”話到此處他突然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月倉倉不算一個沒有耐心的人,此刻在這一瞬間的停頓裡卻馬上出聲:“推到了哪裡?”
鴦九又沉思了一會兒,才道:“我曾經有一年不甚進了一個生人的身體,被一群人趕出來打成了重傷,慌亂之下逃上了一座山,被山上的素衣仙人救下。”
月倉倉看起來聽得很認真,開口卻問了一句關系不大的話:“你記得你為什麼叫鴦九嗎?”
鴦九沒有猶豫地搖了搖頭:“我把能追溯到的記憶翻來覆去查了好多遍,并沒有查到關于我名字和親人的一星半點。”
“查不到……就忘了吧。”月倉倉擡手用指腹抹了一下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