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摘月最初隻在低頭看刺入自己體内的碧落時笑了一下,後面聽到了戚鶴将與鴦未眠的話,顯然也是想到了那一茬,不禁大笑起來。笑完了,他又用發紅的雙眼看着戚鶴将:“好好好,你既如此不在乎自己的神魂,想來我讓你魂飛魄散你也是沒意見的吧!”
落江堂還未有動作,他就傳音安撫道:“影響不到你。”
所有人在那一刹那都變了臉色,鴦未眠立刻握緊碧落、以一個絕對保護的姿态擋在了戚鶴将身前,鴦初元則目光盯着站在一旁、仿若事不關己的落江堂。
這邊的人幾乎一瞬間形成了一堵人牆将戚鶴将與帝摘月隔絕開來,不管是人是神還是别的東西都滿是戒備。可戚鶴将就是覺得不對,他覺得這些人攔不住帝摘月。
果然,帝摘月話音落地後,幾乎毫不猶豫地有了動作。隻不過不是肢體上的動作,他以相同的姿勢站在原地,體内的神魂開始運轉。
戚鶴将覺得手腕上被一個冰涼的東西來回碰了兩下,然後驟然一空。他幾乎一瞬間就反應了回來:是那個镯子!
先前,帝摘月隻是告訴他這镯子是自己的靈力所化,如今看來,怕是未必。他竟是也剖了一部分自己的神魂造了這個镯子!
帝扶月和帝離月察覺到不對,雙雙回頭看來,剛好看到了那白色玉镯在戚鶴将腕上消散的樣子,俱是面色一變:壞了!
戚鶴将很快就明白了他們在驚訝什麼: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眼前的世界也變得模糊起來。
——這是魂魄潰散的征兆!
鴦未眠回頭,一見他這幅樣子,竟是吓得好像要魂飛魄散的人是自己。碧落“當啷”落地,他紅着眼睛撲上去抱住了戚鶴将。
後者感受到了他劇烈的顫抖,艱難地擡手想要安慰他,張嘴卻吐不出一個音節。那種身體被抽空的感覺,可實打實是兩輩子以來的頭一次。
那邊,随着戚鶴将的魂飛魄散,落江堂也有些站不穩,怒氣沖沖地一把握住帝摘月:“你不是說不會影響我麼?你騙我?!”
聽到對方死死壓抑着痛苦、頗有些咬牙切齒地質問自己,帝摘月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手:“放心,肯定不會有事的。”
他頓了一下,應該是在斟酌要不要說。結果還是說了:“就算真有事,我也一定會為你選個風水寶墳的。”
落江堂這下是真咬牙切齒了:“你……”
他痛得沒力氣說話了,于是這咬牙切齒的聲音便順着傳音的法術直達帝摘月腦中:“你要是敢讓我死了,我絕對拉着所有人陪葬!”
不消片刻,隻一陣魂魄潰散帶起的波動,刺目的靈光沖天而起,任衆人各懷心思,此刻俱是睜不開眼。
落江堂張牙舞爪地往帝摘月身上撲過去要和他同歸于盡。
鴦未眠甚至不曾來得及喚戚鶴将一聲。
帝扶月、帝離月和卻尺動作整齊劃一地朝戚鶴将伸手。
月倉倉下意識擋在鴦九身前護住了他。
一切都被埋沒進了白光裡。
……
“嘀嗒”,像一滴水彙入江河。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靈光消散,本該魂飛魄散的那個人卻完好無損地站在原地。
戚鶴将雙眼沒能聚上焦,整張臉上都寫着茫然。他動了動唇,最後卻隻是“啊”了一聲。
這番變故打得衆人有些措手不及。
“噗通”一聲,帝離月感覺自己的袖擺受了一道向下扯的力。所有人齊刷刷扭頭往這邊看來,就見卻尺滿臉痛苦地跪在地上,無聲地張嘴——感覺說的不會是什麼好話。
看着他這幅樣子,鴦未眠幡然醒悟:“我記得……從紅塔中出來之後,卻尺不是會說話了嗎?”
戚鶴将眼中恢複了神,身體本能地為他梳理着因失去了一瞬間魂魄束縛而躁動的神籍和靈力。他聽了鴦未眠的話,也垂眸看向卻尺。半晌,卻尺聽他道:“……好像是。”
“……”卻尺原本仰頭巴巴地望着他,聞此立馬一臉“眼不見為淨”地閉了眼。
這種情況下,還是月倉倉這個完全不認識卻尺的人開口為他說話:“諸位,這位卻尺小朋友乃是凡人之、魂,方才受到神明散魂的波及,得要舒緩才是。”
卻尺頓時熱淚盈眶地睜眼看她。
鴦未眠恍然大悟:“所以你是痛得說不了話才行如此大禮的?”
卻尺:……
卻尺又把眼睛閉上了。
見此,鴦未眠閉了嘴,指尖流出一絲靈力,想了想,怕卻尺承受不住,便又抽了一縷出來渡給了他。
方才帝摘月将戚鶴将手上的镯子收回去,後者碎成豆腐渣的魂魄沒了束縛着的東西,立馬就要抽離肉身散開。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必死無疑的時候,鴦初元的人形殘魂驟然瓦解,化成絲絲縷縷束縛住了戚鶴将的魂魄。
就像明和十八年,他把自己的神籍抽出來那樣。也很疼,但——
“還好我當初留了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