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刻鐘後,他們抵達林家。
林宅處于村頭靠南的竹林裡,不算偏僻,但宅子有茂盛的竹林遮擋阻隔,距離左鄰右戶都有距離,隐私性較好。
此刻,林宅門戶大開,裡頭吵吵鬧鬧的恍若鬧市,還有兩個婦人嬉笑着各抱着一匹布要從林家出來。
秦宗樹和裡正等人看了,差點兒被氣笑。
這才新婚第二日的早上,林家就忍不住将秦宗樹給祝燭的那些陪嫁脫手。這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昨日之前他們沒這麼做,不是不想,是不能。
秦宗樹該有的警覺總會有,他來林家迎親時肯定會看“陪嫁”在不在,他們也隻需給秦宗樹看到,按陳溪村的婚俗,具體送嫁還是娘家的林家這邊負責。
那時送什麼陪嫁,還不是由他們操作。果然一切順利。
過了昨日婚禮,林珠已嫁,秦宗樹那邊發現後怎麼不滿生氣都有林珠頂着,他們當然第一時間将陪嫁脫手變現銀。
等秦宗樹真正反應了找上門來,他們東西都賣了,死不承認,秦宗樹又能把他們如何呢。
從議親開始,林家夫婦就沒打算和秦家好好當親戚走動。他們還擔心長子林瑜将來發達,京城相府裡親子的餘蔭給到他們,卻被林珠和秦家占到便宜,自然是越早交惡越好。
“這是秦大郞給林珠添置的陪嫁,還是我從縣城捎回來的,”阮玉姨一眼就認出自己經手的東西,她上前攔住兩個婦人的路,“這東西可不急拿走,你們花多少錢,去拿回來為好。”
還不等那兩位婦人反駁或詢問什麼,裡正陳慶平已經黑了臉色,揚手道:“放回去!”
這二人也是陳溪村的百姓,自然是認得裡正陳慶平,神情畏懼又疑惑,稍稍遲疑還是抱着布匹跟着進到林家的院子裡。
當然,在林家把銀錢交還前,她們手裡的布匹是不可能放回去的。
“都消停一下,這些是秦家大郞的東西,今日都要拿走,林家沒資格賣!”裡正陳慶平再次開口,林家堂屋内外頃刻間安靜下來。
堂屋,懷裡抱着個妝匣、仔細說道中的婦人笑容停滞,蹙眉看向裡正陳慶平,眼中沒有多少敬畏,“裡正大人這是什麼話,我家的東西我怎麼沒資格賣。”
婦人目光往來人裡一掃,當即站起,叉腰喝道:“好啊,好啊!林珠,是不是你在裡正大人面前胡說八道?一天沒收拾就皮癢了是不是?你說說這些東西是不是林家的?你說我有沒有資格賣?”
婦人看起來隻有四十歲許,面色紅潤,頭發黑翠,風韻猶存,正是林威之妻郭氏,郭姝靜。
此刻,她的表情透着刻薄,看向祝燭的眼神格外冷戾,一點兒不像看到兒子,看仇人還差不多呢。
裡正等人之前對林珠的表述或有遲疑之處,此刻都沒有了。郭姝靜這樣的态度,絕無可能是有什麼隐衷,才不肯善待祝燭。
秦宗樹伸手一攬,将祝燭攬回身後,正面對上郭姝靜看向來的視線,“林珠已經将事情始末和真相告知了我,我特意請了裡正大人來主持公道,不是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以前他當郭氏是未過門媳婦的生母,多有禮讓,現在知道她那樣虐待祝燭,隻恨不得将她加諸于祝燭身上的,千倍百倍地還回去,哪裡還會給她臉面。
郭姝靜下意識咽了咽口水,秦宗樹又高又壯,冷臉看人時就像個活閻王,吓人得很,但她很快意識到秦宗樹不可能當衆打她。
怎麼說,她也是秦宗樹名義上的嶽母。
郭姝靜強勢不改,語氣冷淡又理所當然,“什麼事情?什麼真相?林珠,你躲後頭做什麼?還不把話同你夫婿和裡正大人說清楚,這些東西是不是你自願留下,支持你哥哥讀書的?”
“來日.你哥哥考了功名,你和你夫婿也能受益不是嗎?”
郭氏還是不信林珠敢在外頭胡言亂語什麼,瞧林珠藏在秦宗樹身後一點不露、一言不發的慫樣兒,也不像是一.夜之間長了膽。
隻要林珠當衆承認,是他主動将陪嫁留在娘家,剩下的就是林珠和秦宗樹夫妻之間的事情。外人還有沒資格說什麼嗎?
而且她也沒說錯,這些東西原就是林珠主動要求留下的。隻是當時婚禮沒辦,不好讓外人知道而已。
還不待祝燭開口,往日最能說會道的阮玉姨再次忍不住了!
“瞧瞧!都來瞧瞧!這對夫妻做的什麼混賬糊塗事兒!好好一個兒郎當女孩兒養了十幾年,不知你怎麼想的!你想要女兒再生一個,生不出來去抱養也行,怎麼能這麼糟蹋人呢!”
阮玉姨連續發問,一句比一句振聾發聩,“林珠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還用林珠去騙婚?秦大郞沒去縣城告你們就該燒高香了,還敢當着我姐夫姐姐的面威脅利誘!當我們聽不出來呢!”
他們這行人浩浩蕩蕩過來時,就吸引了部分熱衷八卦的村民尾随,加上林家裡本就許多人在,熱鬧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