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下午,秦宗樹幾次進出書房,給祝燭添熱水和送親手做的小點心外,沒有打擾祝燭。
秦宗樹一邊炮制帶回的狼皮,一邊翻着他從陳六爺書房抄錄下來的《藥經》看,他隐約記得《藥經》中有幾種草藥能輔助将狼皮炮制得更軟、更無異味兒。
跟着陳進岩學醫後,秦宗樹打獵時也不忘采藥,尤其是一些滋補效用的草藥。
聽到敲門聲,秦宗樹放下手中的《藥經》,來前院開門。
“周嬸?您來了,有什麼事情嗎?”秦宗樹一邊問,一邊請周嬸到堂屋說話。
“晌午那會兒我看到炊煙,就猜是你從山裡回來了,都還好吧?”周嬸說着,将手裡提着一壇自己釀米酒遞給秦宗樹,“天冷了,暖暖再喝。”
今年風調雨順,周家的日子不難過,還有餘糧釀酒。
“好,您坐,”秦宗樹将人帶到堂屋裡,又去廚房放了酒壇,再将自己做的棗糕取來招待周嬸。
“您嘗嘗我做的糕點,”秦宗樹今日來不及去縣城,家裡的點心告罄,他嘗試着自己做,很舍得放糖放料,味道尚可。
“喲,大郞還自己做點心呢,真不錯,”周嬸打趣着,拿起一塊嘗了一口,确實好吃,心裡少不得要羨慕祝燭好命。
誰家會下廚會做點心的不是家裡的婆娘,秦宗樹會打獵賺錢,還肯下廚做家務,人看着冷,但對家人朋友一貫掏心掏肺地好。
“小苗小朵和你夫郎還在村學嗎?”周嬸這算是明知故問,村裡人誰不知道秦宗樹一人,供着家裡三人去村學識字讀書。
“我夫郎在家溫書,小苗小朵再一個時辰就能下學,我晚點兒去接他們,”秦宗樹提起祝燭和弟弟妹妹,面色更和煦了。
他看着周嬸再次詢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嗎?直說便是。”
這半年祝燭領着秦宗苗秦宗朵在村學上課,中午那頓固定在陳六爺家吃,秦宗樹沒進山,也會到陳六爺家裡學醫和幫忙。
秦宗樹進山了,祝燭三人就幹脆不回家,吃喝睡都在陳六爺家解決。
如此一來,秦家同周家的往來就明顯少了。
秦宗樹不用周嬸經常幫忙看孩子了,往周家送獵物的次數就隻維持在正常交情的範圍内。
什麼都沒幫上秦家,每個月就能收到兩三回獵物,誰不羨慕周嬸同秦家的交情呢。
周嬸還算明白秦宗樹的脾性,斟酌幾許,開口道:“是這樣的,阿華上回從縣裡回來,你已經進山了,他想問你什麼時候再進山,他想跟你一起去。”
周嬸的丈夫病逝後,她靠着兩畝地獨自撫養兩個兒子長大,相當不易,秦家就是在那個時期對周嬸一家多有幫襯。
周嬸的小兒子有次病得極為嚴重,當時陳六爺還沒回村養老,是秦宗樹的父親連夜将人送到縣城,尋醫問藥,出錢出力,救下命來。
後來秦宗樹的父親意外去世,秦家的急轉而下,周家的日子卻早就不難過了。
周嬸的兩個兒子長成,長子留在陳溪村種地為生,小兒子在縣城一木匠家裡打雜工。
過去那些年,周嬸經常幫秦家看孩子,總能收到秦宗樹送來的獵物和看顧費。
秦宗樹訝異又疑惑,偏頭看着周嬸,如實相告,“我今年不會再進山了。阿華在縣裡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這幾日的天空陰沉沉的,随時能下雨下雪,進山打獵最怕這樣的天氣。這個時還沒休眠的野獸也格外兇猛,即便是秦宗樹也不敢托大。
更别說是帶一個此前完全沒狩獵經驗的人一起進山,這不是冒險,是把自己和他人的腦袋别褲腰帶上的作死行為。
“阿華看上一個木匠家隔壁雜貨鋪的小姑娘,她家裡聘金要得高,”周嬸看重長子,對小兒子的關愛也不少,不然也不會把他弄到縣裡打雜工、學手藝。
秦宗樹對周嬸的來意已然明了,再問道:“她家裡要求多少聘金?”
“十兩聘金,”周嬸面色悻悻地說,十兩銀子對秦宗樹來說不算多,可對周家來說就是掏空一家人的全部積蓄。
“那小姑娘家裡有個在縣學讀書的兄長,人也标緻,她同你夫郎不一樣,是貨真價實的……”周嬸閉嘴,她不提起祝燭還好,一提起祝燭,這既視感不要太強。
當初媒婆阮玉姨給秦宗樹介紹林家林珠時,就是這般說辭。誰能想到女郎竟是兒郎呢!
就是現在秦宗樹和祝燭結契而居了,也改變不了秦宗樹當初差點兒被騙婚騙财的事實。
祝燭來秦家半年多的現在,周嬸對祝燭的觀感依舊複雜難言。
若非當初林家要求的聘金太高,她還想請阮玉婆給她家周華和林珠相看說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