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樣,等會兒那個皮影裡是否有你的靈魂,我一摸便知,所以别想耍花招。你現在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就是花招耍了太多的下場。奉勸你一句,想少吃點苦,就少自作聰明。”長發女子站在樓梯處如是說道。
李章平并不敢直視她,也不敢搭話,隻好拼勁讓手上的動作再快些,以示自己的順從。
整個地下室裡隻有兩盞台燈和幕布上的符咒散發出光芒,因而樓梯處最顯昏暗。那名女子站在那處令他聯想到了從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現下正要将他一同拉入地獄。
她和那位江小姐,莫不是同夥?這是替她尋仇來了吧?兩人行事作風簡直是如出一轍。
真是倒了大黴了,他怎麼就惹上了這幫女人。
但她說的不錯,若不是他自己太過自負,太過貪心,也不會落到這副田地……
準備工作完成後,按照她的要求,李章平開始錄制視頻。
當坐在椅子上說着對那位江小姐的抱歉時,他忍不住地往樓梯處瞟。
每說上兩句,就要偷摸瞄一眼,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唯恐長發女子有所不滿。
好在她并不看他,隻将注意力放在她手中的影人上,似乎正在研究如何耍皮影——方才正要進入地下室時,她突然看中了擺放于玻璃櫃台中的穆桂英影人,還甚是禮貌地詢問了價格付了款,恍惚間讓他以為二人隻是簡單的買賣關系。
她和姓江的不愧是同道中人,一樣的變化無常,陰晴不定。
此間,一樓客廳。
牆上挂着的複古壁鐘正指向七點半。
與江起舞在火鍋店分開後,祝餘便一直在這耍着皮影。
此刻,她正一手握着脖簽,一手握着手簽。在她的掌控下,手中的穆桂英時而兩手擺動,作行走狀;時而左右翻轉,作回首轉身狀;時而一動不動,作沉思狀。
祝餘覺得,自己應是有些天賦在,不過玩了幾天就有些熟練,隻可惜這裡沒有觀衆。
玩也玩夠了。
她看了眼壁鐘,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于是撇下影人,給江起舞發了條消息過去。
【送你的見面禮,還滿意嗎】
幾乎是消息發出去的瞬間,祝餘就看到屏幕上方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的字眼,但直到幾分鐘後才收到回複。
江起舞:【嗯】
嗯是什麼意思?
祝餘又對着手機等了幾分鐘,竟是再沒了其他回複。
這人變得真快,幾個小時前還說着要報答她,現在卻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兩相比較下,倒顯得她在獻殷勤似的。
早知如此,她就該自己收了李章平的皮影,何必多此一舉讓他送到清河客棧去,還指名道姓說要交給江小姐。
呵,江小姐。
何必在意這位江小姐的心情。
現在江小姐的心情怕是好多了,她自己卻是十分不快。
煩悶時祝餘便想抽煙,這幾天更是頻繁。
她撈起桌上放着的一盒煙,從中抽出一支銜在唇間,直到這一步才終于發覺自己唯一的打火機已經給出去了。
給了那位令她此刻想抽煙的人。
那日遠遠跟随黑影一路到了指月寺門口,它倒是聰明,一頭紮進了草叢裡,但她卻不能。
一是怕它發現生疑。
二是……草叢裡蚊蟲忒多了些,她可不願在那受叮咬之苦。
那便隻好順便進寺裡逛逛。
但不巧的是,進寺裡不允許帶打火機——好吧,其實她非要帶也不是不行。
主要是念及江起舞一會兒必定與黑影有一番打鬥,祝餘敢斷定,江起舞在猝不及防下很難将它制服,并且多半免不了受個傷。
但她并不想讓李章平那個人渣就這麼逍遙逃脫,所以不妨為江起舞留個保底的後招。
這才将打火機丢在了道路正中央。
至于“贈有緣人”,隻不過是她一時興起用随身帶的眉筆寫的,怕江起舞即便注意到了地上的打火機,也隻将它認作是過路人的遺失物,最後視而不見。
有緣麼?
祝餘把煙丢回桌上,思考着這個荒謬的問題。
或許有一點點吧,但凡江起舞出寺時沒有注意到地上的打火機,或是看到“贈有緣人”四字反而選擇直接丢下它,那她可能就得一路跟進樹叢裡了。
這是最冒險的選擇,稍有不慎就會被發現。
但隻有在皮影狀态下,那東西才能被火消滅,所以江起舞不帶上打火機,就意味着她也得進去。
這怎麼不叫緣分呢?
祝餘輕笑一聲,但她們之間的相識卻絕對稱不上有緣,而是她的蓄謀已久。
就算有,怕也是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