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舞将網站上這位祝餘的主頁從頭到尾翻了個遍。
最早的發文時間可以追溯到十年前。
而她認識的祝餘,根據形象判斷,大概是在三十歲左右。也就是說,在年齡上,此祝餘與彼祝餘是不沖突的。
另外,發文内容除了影子,還涵蓋了風鈴、人形娃娃、棋盤等主題,對每個主題所關注的皆是些靈異鬼怪傳聞。
這與祝餘所說的“對靈異奇聞具有天然的好奇心”也完全對得上。
世上怎會有如此巧合:完全一樣的名字,何其相似的興趣愛好,況且這興趣愛好又是那麼另類。
江起舞基本可以斷定,她們就是同一個人。
所以,她真的可以相信祝餘說的話?
畢竟至少十年前她就開始研究這些東西了,其中對影子的整理也是從七年前開始的,那時候江起舞甚至還未來到這個世界上。
可以說,祝餘無形中為江起舞提供了很大的幫助,因為她的整理不帶有一點個人推斷,是極其客觀、全面的,不僅按照時間線進行了梳理,還附上了所有資料的出處。
到此刻,昨天的懷疑與疏離就這麼淡了幾分。
甚至江起舞在想:如果有祝餘在的話,憑借她對這些事的敏銳,是否可以幫助自己更快地探索身上的謎團。
哪怕她說的話不能全信,但也總會有可取之處,隻要自己小心分辨就是。
隻是,昨天才冷淡地回應了她,現在再去主動接近未免有些尴尬。
江起舞又去了半商街。
但不是去此間找祝餘,而是進了半商街的那家本地家常菜。
今天醒來後她先是複盤了許久昨夜的夢,又在網上看了半天祝餘的資料,一直拖到下午五點也沒吃上飯。
所以,她是來這吃飯的。
若是偶遇了祝餘,江起舞也會是這個回答。
然而一頓飯結束,什麼偶遇也沒發生。
不過這也沒什麼,她本身就是為了來吃飯的。
但口腹之欲得到滿足後卻也沒離開半商街,江起舞轉而走向隔壁的小酒館。
來都來了,不如就進去喝一杯,正好也觀察下形形色色的鎮民。
說實話,若不是因傷在祝餘那小住了幾日,她還真未必能發現這家名叫“百代過客”的小酒館。
“百代過客”這四個字,江起舞認為取得甚好,以至于昨日一見後,當即就下了決定:在離開來月鎮之前定要過來坐坐。
事實證明,她的眼光确實非凡。
此時乃是傍晚,酒館門側挂着的大紅燈籠已然亮起,左邊三個上書“光陰者”,右邊三個上書“過客也”,将不大的店面照得很是氣派,且不失潇灑。
推門而入後,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江湖氣——明暗參半的燈光設計,錯落有緻的木質方桌長椅,酒架上的一排排黑釉陶瓷酒壇子,還有牆上挂着的一塊塊酒名小木牌,都讓江起舞仿若置身于武俠劇之中。
“小二上酒!”
“好嘞客官!”
适時而來的這兩聲吆喝更是将氛圍烘托到了極點。
也就難怪,在這麼一條蕭瑟的街道上,這家酒館能吸引到近乎滿員的顧客。
江起舞掃視一圈店内,發現隻剩下一張空桌子。
也發現有張桌子隻有一位客人,是祝餘。
祝餘正在看她。
江起舞不知是否是因為她心裡有愧,從而産生了錯覺,竟從祝餘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許若有似無的幽怨,像是在控訴她無端的冷漠。
又來了。
那種色令智昏的感覺又來了。
雖說色令智昏這個詞或許不太恰當,但江起舞覺着大差不差了——一見到祝餘就又讓自己覺得不該對她有猜疑,更不該讓她感受到自己因猜疑而發生的态度上的變化。
甚至,江起舞隐約發現,自己似乎不想讓祝餘因為遭到沒有根據的懷疑而感到不開心。
她簡直要瘋了。
對外界的防禦機制警告她,那人極有可能是有毒的罂粟。
但感性又時不時地拷問她,怎麼忍心無端地誤解了那人。
掙紮過後,感性勝利。
江起舞還是決定,在頭腦不太清醒的此刻去靠近祝餘。
她一邊走近,一邊企圖懸崖勒馬:哪怕是要接近她,為了有機會解開身上的謎團,也不該是現在,現在過去,一定又是她說什麼,我就信什麼。
可是,為什麼不能相信她呢?
江起舞站定在祝餘面前:“你介意我和你坐在一起嗎?”
祝餘卻遲遲沒有回答,甚至不再看她,旁若無人般地拿起了酒杯。
一杯酒飲盡後,才将空酒杯往江起舞面前一推:“嗯。”
江起舞很想問一句:“嗯,是什麼意思?是介意呢?還是要我幫忙倒酒?”
話到嘴邊終究還是收住了。
因為她想起了自己昨天在微信上的那句回複。
怎麼說,就,還挺記仇的,也……怪可愛的。
江起舞忍住笑意,那就倒酒呗,于是手臂一伸,越過祝餘,拿起她右手邊的陶瓷小酒瓶,給她斟了一杯,見她并無制止之意,又給自己取了個酒杯斟滿,這才坐了下來。
兩人就這麼連喝了好幾杯,一句話也沒有。若不是江起舞攬過了倒酒的活,落在旁人眼裡,她們二人簡直要被當成拼桌的陌生人。
許是酒勁上來,遲疑也好,顧慮也罷,都被兩人抛之腦後。
祝餘看着酒杯,一字一字地說着:“江,起,舞。”
“嗯?”江起舞很少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更别說用這種微醺的語氣,像是用羽毛在她心頭上輕輕描畫。
祝餘擡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你介意我直呼你的名字嗎?”
在這樣的眼神下,江起舞隻有一個答案:“當然不,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