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舞無意久待,帶上被物歸原主的那團紙就回了此間,将情況告知祝餘。
此間一樓客廳裡。
江起舞坐于沙發上,将面前茶幾擺放的東西歸整到桌面左半邊,然後将紙團放在了另半邊桌面的中央位置,學着五四三的語氣和手勢,對祝餘道:“那五四三說,今晚十二點半,就在這裡見面。”
祝餘遞給江起舞一杯桑葚汁,稀奇道:“什麼意思?在這團紙裡見面?”
江起舞煞有介事地接着她的話說:“是啊,就在紙裡,準确地說,是在紙上的畫裡,他在上面添了一幅畫。”
祝餘也不懷疑:“夜半時分入畫相見,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事。”
江起舞搖了搖頭:“怎麼你這些年來各處搜尋奇聞轶事,竟還沒有我知道的多。”
說完便準備喝口桑葚汁,充當茶水一般裝裝老成模樣,祝餘半途奪過杯子:“那就别喝我倒的,自己倒去。”
江起舞看一眼空了的手,又看向祝餘,聳了聳肩:“哦。”
祝餘卻不罷休地一直盯着她看,也不說話,隻是看着,像是要從她身上找什麼東西一樣,直看得江起舞不自在起來。
她不自然地笑道:“你看什麼呢?”
祝餘:“你不會是個人形空殼子,裡頭其實住了一隻貓吧。”
貓?
祝餘補充:“你看你,一整個惹不起的樣子,但是惹起别人來,又總是理直氣壯,就像小貓不經意地撓主人一下,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江起舞:“你可别胡說,我不是。而且,為什麼是主人,我又不是……”
祝餘在這時候又把那杯桑葚汁湊到江起舞嘴邊,做着傾斜杯子的動作,像是要堵住她的話一樣。江起舞話到一半,隻得就着動作喝下去一大口。
正準備聲讨時,始作俑者看着她的眼睛,一副無辜的樣子,也微微抿了一口桑葚汁。江起舞注意到,祝餘的下唇覆在了她剛才印在杯口外沿的口紅痕迹上。
這個細節令她頓時偃兵息甲。
江起舞:“算了,不同你說笑了。你打開紙看看吧。”
祝餘終于發現不對,一邊展紙,一邊說:“你既然看過了,為什麼還要把它揉成一團?”
江起舞仔細觀察着她的臉色變化,同時心虛地笑笑:“所以說嘛……”
果不其然,收獲了來自祝餘的一記眼刀。
祝餘沒好氣地将皺巴巴的牛皮紙攤在桌上,上面除了江起舞以酒館口吻寫的福利标語,還有另一個人的筆迹。
用紅筆赫然寫着的:後山槐樹林,古井邊,同時附上了極其粗糙的手繪地圖。
江起舞仍想為自己開脫:“可不就是在這畫裡的地點見面嘛,是你理解得不太對,怨不得我。”
祝餘:“是某人多此一舉地把紙重新團起來,有意哄騙我的結果吧。”
江起舞無奈道:“那你下次也騙我一回,有來有往,不會讓你吃虧的。”
江起舞原以為祝餘聽到這話,肯定會踩着台階提出一些更過分的要求,但她卻一反常态,什麼都沒說。
“你怎麼了?”
江起舞覺得祝餘此時的眼神有些不尋常,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尋常,隻感覺透過她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湖泊裡即将蒸發的一滴水,既留戀這片湖水,又決絕地要離去。
但其實,那滴水就算再留戀,也是注定要離去的吧。
“沒怎麼,我在想晚上你應該怎麼去見五四三。”
祝餘的回答把江起舞從湖泊與水滴的聯想中拉回更現實的問題。
聯想,是的,或許是她想太多了吧,現在再看祝餘的眼神分明與剛才兩人說笑時無甚區别,難道真是她過于敏感了,祝餘不過就隻是一下沒搭話而已。
江起舞忘掉這個她心裡的小小插曲,回歸正題:“我在明,你在暗。雖然他在昨晚知道我們認識,但也看到我們不歡而散,況且今天我又是一個人去的。”
祝餘點頭以示贊成,但又問道:“如果他猜測,你是從我這得知他們酒館沒有那個福利的呢?”
江起舞不甚在意:“他這謊撒得實在太沒水平,但凡我有所懷疑,随便找個老顧客一問就全穿幫了,不說老顧客,就附近那幾家餐館,随便拉個人想必都能得到答案。”
“而且,今天我去那試探的時候,他一點也沒有心虛的樣子,反倒承認得挺快。所以,他就是等着我去找他對這出賬呢。”
“既然他本就是這麼想的,那誰告訴我的,對他來說也就并不重要了,不重要的東西,又何必費心思去猜測呢。”
祝餘笑了。
江起舞知道,那是因為她和她想得一模一樣,兩人不謀而合。否則,祝餘不會在傍晚主動提出要留在此間,雖然她當時的理由是:走累了想要休息。
但,這人也是個心口不一的,江起舞自覺已經有些了解她了。
隻是,好像還需要繼續了解……
祝餘看向壁鐘:“十二點半見面,現在才不到九點,要不我們……”
她笑吟吟地指着樓上。
江起舞:“啊?現在做這個事不太好吧?”
祝餘:“可是下午在外面逛了好久,我真的好困,剛才為了等你回來,我都沒睡。”
江起舞:“噢,我是不太困。”
或許,她也需要再重新審視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