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失明的過程類似,當我徹底聽不見雨聲的時候,那些嘶吼聲才連帶着一起消失。然後,我就一直坐在這兒,直到你出現。”
光是聽江起舞說着,祝餘都能想象出那種視聽幻覺給她帶來的壓迫,真正身臨其境必定更加難捱,怪不得,怪不得她當時會将自己蜷縮成小小一團。
“好了,整個過程就是這樣,我想,或許就是我破壞葉脈圖的行為導緻了這次警告吧,不,不僅是警告,也是一種阻止,要不然這幅畫早就被我燒成灰了……”江起舞聳了聳肩,“你說得對,我有時候是沖動了些。”
就連自我反省也要說得輕飄飄的。
祝餘想起江起舞之前明明很害怕,卻依然裝作雲淡風輕,直到以為她走後才卸下了僞裝。
現下怕不是又是表面平淡,其實心裡在意得很吧,于是擡起手準備輕拍她的肩,對她說上一句“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誰能想到會這樣呢?”
可還未開口,江起舞便很快自己接道:“不過,如果沒有兩次失明失聰的對比,我也推不出這麼多東西來,所以結果也不算差。”
言談神色中還帶有幾分自得。
祝餘:“……”
是她想多了,江起舞就不會是那種自怨自艾的人,反倒相當能抓準時機給予自己肯定,主打一個不放過不錯過。
可她的手才剛搭上江起舞的肩,這時候繼續拍也不是,收回也不是,最後隻好順勢往上移,揉了一把她的頭發,說:“我看你也不必自謙了,你定是能夠未蔔先知,所以特意以身為餌,引蛇出洞,再加上有明察秋毫的本領,我才能沾上你的光,聽上這些個稀奇事。”
從祝餘說出“不必自謙”時,江起舞便知道後面一定不會是什麼誇贊的話,于是眉毛微挑,等着看她能說出個什麼花來。
萬萬沒想到,居然是朵紙花,還是從成語詞典上撕下來的紙。
每個詞單獨看,個個都是誇人的,偏偏從祝餘口中一連串地蹦出來就變了意思。
真是好一個陰陽怪氣的說話之道,江起舞心說:我才要覺得稀奇呢。
她“友善”地替祝餘做了總結:“你不如直接說,我完全是歪打正着,然後又厚顔無恥地對自己明貶暗褒,還能少費些口舌。”
不就是四字四字的詞嗎?誰還不會了。
“這樣嗎?”祝餘故作恍然,“那感謝你的提醒了。”
江起舞皮笑肉不笑道:“不謝,以及,輪到你了。”
見祝餘面露不解,江起舞解釋說:“我已經把要說的都說完了,自我批評與承諾也都做過了,剛才說好了,你也得這樣,趁着今天把該說的都說了,别想逃過去。”
“好。”祝餘好笑道,“我也沒想逃,但你确實挺積極的,值得表揚,不僅主動做了自我批評和承諾,連自誇也捎帶上了點。”
自誇?
江起舞:“這明明叫做自我認同感!”
祝餘:“或許……你見過炸毛的貓嗎?”
江起舞:“沒有。”
祝餘:“和你……”
江起舞:“一點也不像!”
被打斷後祝餘先是笑了,然後又上手揉了揉她的頭。
“好,你說不像就不像。”
江起舞本已被安撫好大半,卻又突然反應過來,抓住祝餘在她頭上動作的手。
“等等,你不會是……把我當隻貓在這逗弄吧?”
祝餘但笑不語。
“我說了我不……”江起舞越說越激動,但話到嘴邊時,她腦海中浮現出曾經見過的貓炸毛時的模樣,立馬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好聲好氣地換了句話,“你開心就好。”
祝餘見她全程跟變臉似的,越看越覺可愛,越看越歡喜,于是情不自禁地一點點挪動着位置,與她靠得越來越近。
這還不夠,她還想要觸碰她,想要吻她。
想要,她便這麼做了。
原隻打算一個吻就好,可江起舞從愣住到迎合的反應,加上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氣息,很難不讓祝餘進一步聯想到彼此的身體也糾纏在一起的畫面。
這算不算是欲壑難填呢?
于是留心避開江起舞受傷的左手,欺身把她壓在地毯之上,問道:“可以嗎?”
祝餘小獸般清亮的眼神幾乎要把江起舞的魂魄勾走,但她仍對正事念念不忘:“說好輪到你了的,你不會是要反悔吧?”
“我不反悔,可是你看,天都黑了大半了,而且你下午說了這麼多,不能留給我一些消化的時間嗎?”
祝餘說着便湊到江起舞耳邊,輕啄她的耳垂,感受到身下的人随她的舉動輕微地顫抖着,才又繼續勸說,“我們歇一歇吧,等到明天再審判我,好嗎?”
當真是色令智昏啊。
江起舞又想起初認識祝餘時的感受,沒想到現在也還是一樣。
“嗯。”她一邊在心裡罵自己不争氣,一邊認命地應下,“明天。”
“那,可以在這裡嗎?”
“……嗯。”
地毯很軟,恍惚間江起舞以為自己躺在了綿軟的雲朵之上,她閉上眼睛感受。
沒過多久,将她放在雲朵上的人卻停下了動作。
她睜開眼睛,發現祝餘正盯着她。
“為什麼要閉眼?為什麼不看我?”
有些羞恥,江起舞不想說出原因,但祝餘不依不饒地一直問着,甚至大有她不回答,她便不繼續的架勢。
實在磨不過,江起舞才說了出來,隻是越說越小聲,臉也紅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