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現在不在祝餘身邊。
與她的同類有關。
與接近她有關。
報複。
江起舞從話裡抓到蛛絲馬迹,輕笑着問道:“怎麼,難道說我的某個同類傷害了和你相依為命的那個她,于是你就遷怒到了我身上來?”
祝餘緩緩點頭,說:“是這樣。”
“那你計劃要将我怎樣,才算是滿意呢?”
“我想讓你們,全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所有、永遠消失。”
“什麼?”江起舞覺得這太可笑了。
祝餘:“你沒有聽錯,也沒有想錯,就是你理解的那樣。”
江起舞笑了起來,像是聽到這輩子最好笑的笑話,甚至于笑出了眼淚,隻是她知道,哪怕她沒笑,這些眼淚也一樣會流,但那又怎樣呢,就當作是笑出來的,多好。
笑過後,她紅着眼睛問祝餘:“你是什麼古代人嗎?株連?就算是古代,誅九族、誅十族,最多也不過如此,可你居然是想要誅滅……用你們人類的話說,想要滅絕整個物種嗎?你是誰啊,這個世界這麼大,你能找到所有像我這樣的嗎?你能活那麼久嗎?”
說到這,江起舞又輕蔑一笑,挑釁道:“即便這些都不是問題,你能殺得死我嗎?怎麼樣,抱着想要我死的心思接近我,卻一天天發現這件事根本很難實現,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抱着想要她死的心思接近她。
在江起舞的質問中,祝餘隻聽進了這一句,她們終于說到這了,這一刻,她既感覺心裡的一塊大石落下了,又害怕面臨大石落下後帶來的後果。
“對,你說得對,最初我是想要讓你死的,但我也早就知道,要殺你,是幾乎不可能的一件事。”
“早就知道?”
幾小時前,她說,在有些事上,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一個多月前,指月寺遇襲那次,她說,直覺告訴我,對待重傷的你,不必管太多。
呵,直覺,哪門子的直覺,現在看來,都是她的借口,一個讓人無法追問的好借口。
那麼,還有一次直覺——畫室裡,她第一次準備畫葉脈圖時,祝餘說,剛才掉了兩次筆,就好像是在阻止你畫完一樣,這讓我有一種直覺,一旦去到萬物生,就會發生一連串不好的事情。
這大概也是借口了。
也就是說,她去了萬物生,一定會發生不好的事,并且這是祝餘一早就肯定的事。
“你想讓我死,同時你也知道,你很難殺得了我,可你還是接近了我,并且設下局引我去萬物生,所以,萬物生就是你為我準備的死路,是嗎?去了那,我就會死?”
祝餘:“是這樣,你想得沒錯,這是我原本的計劃,但是後來我……”
江起舞管它什麼後來,直接打斷祝餘的話:“難怪,今晚你總是下地獄下地獄地提,說什麼做過推我下地獄的選擇,呵,原來是從一開始就在把我往死路上推,但是,憑什麼我就該下地獄啊?”
憑什麼?
祝餘看着她微紅的眼睛,隻能說出句:“對不起。”
江起舞:“不是說,死了之後該下地獄的是極惡之人,我就算是死了,憑什麼要去那兒?”
“啊?”祝餘怔愣住,“你說的憑什麼,就是指這個?”
“不然呢?”
不然,她還要控訴憑什麼讓她去死嗎?有些話,不必問出口。
至于死了之後該不該下地獄這個問題,江起舞突然又想起了囚禁萬千影子的猜測,一時間也沒了底氣。
看來這句也不該問。
“算了,當我沒問過。你還是先講講,關于你見過的我的同類吧,他把你那位喜歡的人怎麼了?以至于你要如此遷怒到我頭上。”
祝餘:“我那位……喜歡的人?”
“不是嗎?”江起舞皮笑肉不笑問道。
祝餘:“噢,我們一直在一起,直到我十七八歲的時候發生了一場變故,她和她的朋友,他們突然都消失了。然後我查了好久,關于他們到底去哪兒了,關于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江起舞:“看來你查到了,而且還查到了我那位同類身上。”
祝餘:“嗯,他們的消失,完全是無妄之災,代人受過,他們不是去了哪兒,而是被關起來、被殺害了,并且還是以一種非常殘忍的方式。”
“而你的那位同類,他雖然不是始作俑者,但卻是幫兇,沒有他,這些事根本做不成。他叫代先群,取而代之的代,先例的先,千百為群的群。”
江起舞:“幫兇?代先群?”
關在什麼地方?怎麼殺害的?有多殘忍?這個叫代先群的又在其中幫了什麼?
江起舞原想這麼問,轉念一想,算了,何必揭人傷疤,知道結果也是一樣。
于是她隻問了句:“聽上去像個男人的名字。”
祝餘:“這并不重要,你認為是男的,那就是男的,你認為是女的,那就是女的。”
什麼神神叨叨的話。
江起舞聽得雲裡霧裡,道:“男的就是男的,女的就是女的,什麼叫我認為,那我如果認為你是個男的,你也能是個男的嗎?”
祝餘:“我的意思是,死去的人是什麼樣,是由活着的人說了算的,所以你想怎麼認為,就怎麼認為。”
“哦,他死了啊。”江起舞并不意外。
畢竟,如果不是他已經死了,祝餘還顧得上要找她報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