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失落與慶幸交織在一起,前者是為和心心念念的答案擦肩而過,後者是因想象中的虎頭鍘并未落下。
江起舞本想問那些蛇影,想問它們是否真的在害怕、厭惡着她,如果是的話,這份害怕與厭惡又是來自于什麼呢?她真的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嗎?
心中情緒複雜得有如半青半黃的兩片海水,不停碰撞又互不相容。複雜之餘,江起舞卻注意到,祁有靈所說的時間點有些微妙,最近一段時間……
“最近才這樣的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莫名其妙的集體失語,不會發生在她自來月鎮出發,踏上前往萬物生道路之後吧?
如果是這樣,有沒有一種可能,它們的失語是因為她的靠近,本質上也是來源于對她的恐懼呢?
祁有靈:“這個我能回答,因為正常情況下,我每天都要與它們說話的,直到六月十四号,從那天起,它們就沒再回應過我了。”
六月十四,六月十四……
江起舞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沒有記錯的話,六月十四是他們一行人進入隆右地區的第一天,這會是巧合嗎?
會吧?
大概率是巧合吧。
祁有靈:“江小姐,你在想什麼?”
江起舞打起精神,應道:“沒事。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與事無關,與你有關,是我個人對你的好奇。”
除了好奇以外,也是為了了解。
對蛇影,她想問的,并未全部得到解答,但她能從這知道的,應是就這麼多了,是時候開始推進另一件事了——隻有足夠了解這個人,才能夠說出合适的話,僞裝成合适的樣子,從而在祁有靈這裡創造出合适的時機,将這個拐賣盛行的村子一鍋給端了。
聽到她說“是我個人對你的好奇”,祁有靈終于不把目光放在蛇标本上,他轉身看向她,竟是有些開心,那眼神亮得就像個終于找到玩伴的孩子。
“你盡管問。”
江起舞對上了他的眼睛,他說的是“盡管問”,眼睛裡也都是真誠,她聽了、見了,卻反倒小心翼翼起來。
“你很喜歡蛇,甚至将它奉為最有靈氣的動物,但是,你為什麼卻……卻會說,生氣時會把蛇做成标本,還毫不忌諱地拿它們做實驗,困住它們的影子,提取它們的骨灰……”
這可不像是喜歡和崇拜。
最後一句話江起舞沒說,因為她看到祁有靈眼裡的光一點點黯淡,她想,為了表面的和平,她還是留一句在心裡吧。
祁有靈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失望地說:“看來,你跟我,也并不是很相似啊。”
當然,一點都不。
江起舞心裡這麼想着,嘴上卻根據她對祁有靈的短暫觀察圓起了場:“是嗎?看來你覺得我這個問題并不合你心意,但是,人人都想要找和自己相似的人,我也隻是在評估你和我有多相似而已。”
果然,聽到這段話後,祁有靈眼裡重新燃起了期待。
“也對,我在評估你,你也該評估評估我,雙向評估,也是另一種相似,另一種默契——好吧,回答你剛才的問題,就是因為我喜歡蛇,我才願意對它們做那些事。”
“标本不好嗎?成為了标本,就可以永遠以最美的姿态留在這個世界上,我即便是生氣了,還是想着留住它們的美,還是想着為它們好,這不叫喜歡叫什麼?至于做實驗,我是為了了解它們啊,如果我不這麼去做,它們的神秘和高貴不就永遠是個秘密了?還有取影子、制骨灰,因為它們同意了,我才這樣去做的,我在滿足它們的心願啊。”
這……叫做喜歡嗎?
江起舞帶入到自己,如果祝餘天天想着要把她做成标本,或是把她挫骨揚灰,那她應該是會有多遠跑多遠吧。
但,表面和平要緊。
“心願……”江起舞模仿着祁有靈的語氣,輕聲重複這兩個字,而後沉吟許久,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笑了起來,“難怪,難怪我會這麼想知道與蛇影相關的一切,哪怕……”
說到此,江起舞停頓了,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這間小屋緊緊關着的房門,又看向祁有靈。
祁有靈被她看得不明所以。
江起舞:“哪怕我明知道,我很有可能會被當成一件商品,會成為你們交易的對象,會淪為這深山裡,逃不出的女人中的其中一員,我也還是沒抵得過這份好奇心。”
她居然知道???
祁有靈嘴巴微張,眼裡全是驚詫,但很快,驚喜便取代了驚詫。
他開心地說:“你知道,原來你知道,但你還是來了,為什麼?你為什麼會這麼好奇?”
“難道你也有什麼心願嗎?告訴我,我也會幫你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