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她!”
千述的聲音完全變了,尖利到她自己都認不出來。
它接收到信号,越過她猛地向前沖去跨過欄杆,試圖追上自由落體直沖水面的木冉,将人帶回來。
它幾乎就要做到了。
但是恐懼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離海面越近,恐懼感越發劇烈,它的行動也越發透出遲疑。
違背“指令”本就讓千述腦中被隐隐的疼痛感折磨,恐懼則是将其進一步催化,她要扶着欄杆才能勉強站穩,再無法控制着顫抖不止的它做出行動。
最後,她隻能眼睜睜看着執行官變成一個微小的點,消失在平靜無波的海面。
而且因為距離太遠,她和她的那部分也斷了聯系。它不再按她所想行事,徘徊于海面之上,被濃烈的恐懼和懊悔兩種情緒所侵擾,像犯下大錯的孩子,不知下一步該做什麼。
不行。
不能就這樣看着。
必須得找到執行官!
這一瞬間,千述無比清晰地想到了柴曳那問題的答案。
她選好以後的道路了。如果還能有以後的話……她将會不惜一切代價,守在執行官的身邊,保護其安全。
這将是她唯一要遵守的指令。
千述再沒有任何猶豫,翻身躍下了天台。
離水面隻剩五米遠時,她重新建立了與它的聯系。它及時行動,幫她抵禦了一部分沖擊,才沒讓她被海水巨大的沖擊力拍昏過去。
水面之下,是與海平面上截然不同的情形。
這片天災之後的海域已發生異變,海面隔絕了所有的光,讓底下隻剩一片化不開的黑暗。
水溫極低,冷入骨髓。
千述能感覺到,她和身邊的它都在顫抖。那一半是因為恐懼和疼痛,一半是因為黑暗和寒冷。
她的意識在逐漸渙散。
沒有時間了,必須盡快抓住些什麼。
它猛地往下一紮,盡可能大範圍地滑動鐮刀,當刀背觸碰到某件柔軟之物時,它已沒有餘力去判斷那究竟為何。拼着最後一口氣将那存在托出水面後,千述徹底力竭,同它一塊兒,往水底的最深處沉去。
千述的意識沉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中。
她在那兒徘徊了許久,五感逐漸被蒙蔽,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
突然之間,她的嘴裡感受到一種異樣的刺激。酸味從口中傳開直沖大腦,讓她一瞬之間就恢複了清醒。
她猛地一睜眼,随即聽到一聲輕笑——
“睡醒啦?早上好,千述小姐。”
漫天星光之下,執行官近在咫尺,她的眼眸比星辰更為明亮,正随手将一張紫色的糖紙收起。
“執行官?”
千述将口中被塞入的糖果咬碎了咽下,掙紮着試圖坐起身來,卻因為身體使不上一點力氣而沒能成功。
她這才發現,她們正位于海邊的一處沙灘上,她的頭枕在了執行官的大腿上。
她勉強擡起一隻手,與木冉相握。
執行官的手還有點濕,不過,從手心傳來的溫度明明白白地告訴她,此刻在她眼前的并非虛影,而是活生生的人。
“對,是我。是不是使不上力氣?來,我抱着你坐起來。”木冉說着,就将她抱了起來。
千述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為了能坐得更穩定,她幹脆靠在了木冉的胸口。
被抱住的她清楚聽到了耳邊響起的心跳聲。
一下又一下,平穩而有力。
真好。
執行官和她,都還好好地活着。
她輕聲詢問木冉:“執行官,那個和你一起墜海的人怎麼樣了?需要我再做些什麼嗎?”
木冉搖搖頭,伸手指向了海面:“看,還在那兒呢。”
千述順着那方向看了過去——
波光粼粼的海面散落着顆顆碎星的倒影,映成了另一片星海。海面之上,隐約能看到一條蔚藍色的魚尾卷着不再掙紮的殘肢一閃而過,消失在了海面之下。
“那是……”
“我的一個朋友。不過,是我單方面認為的。之前我就曾不幸摔進這片海裡,是她把我撈出來,交到小向手中的。所以我覺得,我和她已經算是朋友了。”
原來如此。
原來執行官對一切都早已有安排。
她今日自以為是的救人舉動,實際并沒有任何意義。
千述眼神一黯。
木冉仍遙遙望着海面,似乎并沒有覺察到她情緒和神态上的異常,自顧自開口道:“傻姑娘,我沒想到你會跟來,而且還……為我做到這種地步。今天我那個朋友剛好沒能及時趕到,要不是你,我可能就交代在海面之下了。你救了我的性命,作為報答,我是不是應該以身相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