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秋?你醒了?”
思索間,床邊的高嶼突然輕聲驚呼,語氣中滿是難以掩飾的欣喜,以及幾分夾雜于其間的……歉意。
南秋一下明白過來。
高嶼什麼都知道了。
她掙紮了一下,卻發現完全使不上力氣,連将手擡起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到。最終,她隻能小幅度地勾了勾手指,出聲道:“高嶼,來。”
高嶼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用雙掌捧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邊。
剛想開口,一滴淚不受控制地先一步滑落。
“南秋,對不起,我……”
高嶼發現她想道歉,又不知從何說起。
哪怕到了現在,她對于那殘缺的一年仍然沒有半點記憶。她想着要找到自己,她失敗了。
她翻過自己所有的履曆,裡面隻有作戰和立功的相關記載,并不涉及私人生活。她甚至想不起來,和南秋的相遇究竟是在什麼情況之下。
她們真的認識過嗎?
這樣的懷疑自然而然冒了出來。
好在,她在二樓用作祈禱的房間裡,找到了二人相識的證據。
當高嶼将供桌上背對着人的照片翻過來時,她看到了自己與南秋的合照。
照片是在别墅門前拍的。她攬着南秋,南秋則抱着一束花,花束和餐桌上那朵顯然是同個品種。她們靠得很近,連笑容的弧度都是相似的。
她們真的曾經在一起過。
可她什麼都不記得,哪怕是一個微小的片段。
她讓南秋一個人背着這段記憶熬到了今天,卻仍不能為她分擔一二。
為她祈禱的日日夜夜,她在想什麼?與她重逢的那一天,她又在想什麼?
高嶼無法揣測南秋所想,隻記得自己的判斷。當初,她覺得她是腦子有問題、是将希望寄托于飄渺的瘋子。
“高嶼,聽我說。”南秋忍住一聲咳嗽,拇指輕輕撫過她的臉頰,抹去那滴滾燙熾熱的淚。她的嗓子有點幹,好在不影響她說出想說的話:“我的傻姑娘,從來都不是你的錯。過去不是,現在也不是。你可能不記得了,你都是為了我,才會讓事情變成這樣的。”
和高嶼認識的時候,南秋就已經是見不得光的流放者了。
那時403高危污染區還沒有外擴,小别墅位于二段隔離區與污染區的交界處,雖然破敗不堪,卻能給她提供一個容身之所,她就靠着撿垃圾苟活。
認識高嶼後,她許給她一個承諾,無論如何都會帶着她離開此地,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這傻姑娘費了幾個月的時間,才将小别墅修繕一新,成了今天這能住人的樣子,讓她在其中安心生活。随後高嶼又翻遍能找到的所有資料,終于扒出幾條殘缺不全的記錄——
多年前,曾有幾名重刑犯和流放者,分别通過在危急關頭挺身而出、勇立軍功的方式,獲得生活在城市裡、生活在光陽下的資格。
高嶼想要掙得這個機會,留給南秋。
她已經有多項三等功在身,隻差一次二等以上的軍功,便能達成目的。
于是,半年前那被聯盟多次強調的高危任務,她毫不猶豫地報了名。畢竟……風險和回報向來是成正比的。
她在南秋睡着後悄悄離開,然後……再也沒回來。
直到1107年4月28日,她才再次踏進這座小院。此時403高危污染區已擴大化,原本位于邊緣地帶的小院被污染區徹底包圍。好在有九号晶石碎片的保護,院中的一切與過去并無不同,隻是高嶼不記得罷了。
南秋用手指将高嶼臉上的淚痕一點點抹淨:“傻姑娘,我看你是真的忘了,你對我有多好。沒關系,我都記着,等以後,我慢慢再告訴你。反正……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高嶼輕輕點了點頭。正想仔細問問她身上有沒有不舒服之處,卻聽到她發出一聲驚呼:“不好了高嶼!”
“很難受嗎?”高嶼一下緊張起來,右手已開始在口袋裡翻記錄冊。
她把賀越風說過的所有注意事項都仔細地記載了上頭,以保證不管南秋醒來後遇上什麼問題,她都能及時應對。
“我這次是因為異能使用過度而昏迷,昏迷後自然不可能繼續用異能保鮮。地窖裡,我愛人離開前因為怕我餓死而精心準備的那些食材,恐怕都要放爛了。高小姐,怎麼辦啊?我會不會真的餓死在這裡?”
高嶼:“……?”
她将手從口袋上挪開,移到南秋臉頰上,一左一右,輕輕一捏:“不許吓我。”
一遍還不過瘾,她又重重地捏了第二遍:“也不許再說這種話。”
臉部的變形讓南秋說話帶上了奇怪的口音,但她還是堅持問道:“所以哇有喚吃了?”
“當然有飯吃,我答應過你,會幫你按時補充的。至于你、愛、人離開前留下的那些破爛貨,丢了就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