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依言站到了泛霖身前。她已經從剛才的恐懼中脫出身來,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落落大方:“您好,我是江映澄。要是我剛才沒聽錯的話,小姐您是叫泛霖,對嗎?謝謝您幫了我們的忙,我不知如何才能表達我的感激之意。”
泛霖沒有接她的話茬,直白說明想法:“你跟我走,我就放過你那些……朋友。”
江映澄微微一怔,似乎是在咀嚼“放過”這個詞的含義。恐懼的陰霾再次蒙上她的眼眸,她盡可能控制住了,沒讓其蔓延到整張臉。幾個呼吸間,她做出了選擇:“好的,如您所言,我跟您走。但在那之前,我可以再跟我朋友說幾句話嗎?”
泛霖聳了聳肩,示意她自便。
江映澄回到同伴身邊,俯身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麼。
泛霖在這個距離上聽不到,但估計應該是安慰人的話。那小姑娘在聽過這幾句話後,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還擡起手,朝着她的方向搖了搖,像是要表達感謝。
又過兩分鐘,江映澄再次站在了她面前,低着頭輕聲道:“泛霖小姐,您需要我做什麼,直接吩咐就好。”
泛霖将人留下隻是一時興起,她沒有胡末那麼多千奇百怪的癖好,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到什麼必須吩咐下去的事。
于是她轉身邊走,邁步前随口吩咐了一句:“先把我房間清理幹淨。這對你來說應該并不難。動作快點,一會兒我還要休息。”
江映澄什麼都沒多說,隻是快步跟上了她的腳步。
此後幾天,泛霖和江映澄的相處方式基本和此無異。
她想到有什麼雜活,就随手交給江映澄去做。這女孩兒平日裡大概很少做打掃、洗刷之類的簡單工作,開始時有些笨手笨腳的,好在性格不錯,學得也快,一下子便自行摸索出技巧,一天之内就能熟練起來。
從第三天起,泛霖的房間每時每刻都幹淨得纖塵不染,一到飯點就會有熱騰的飯菜出現在餐桌上,換下的衣服也會自動消失,并在一兩天後以幹淨、清新的形式重新出現在她的衣櫃裡。
江映澄的種種舉動都讓泛霖産生了一種錯覺,一種她将會安于現狀、不再想着離開的錯覺。但潛意識裡的某種直覺判斷告訴泛霖,這絕不可能。
果然,第七天的時候,泛霖先她一步,從隔壁的“住戶”那裡聽到了一個消息——
她的五個朋友沒能順利離開棚戶區,又一次落在了胡末的手中。這次,是他們自己陷進了胡末的地盤。其他人再想要救,可就有些不合規矩了。
泛霖回到“家”中時,江映澄正站在窗框上,準備拆下窗簾拿去清洗。
從她住進這裡的那天開始,這黑色的窗簾就沒有更換過。所以此事并不是她的要求,而是江映澄的自作主張。
這位小姐已經開始自己拿主意了,她并不确定這背後藏着什麼目的,也許隻是為了讨好她?
泛霖重重咳嗽一聲,吸引了江映澄的注意。
後者被吓得手上一松,剛拆下的窗簾整個從她手中滑落,她下意識往後一躲,卻忽視了高低差,一下從窗框上跌下坐倒在地。
泛霖站在原地,抱臂看着她扶着牆壁站起來後,才問她:“拆窗簾做什麼?”
“我前兩天找出來一塊新的窗簾,就順便和衣服一塊兒洗了。換一下室内的擺設,也能換換心情。要是……要是您不想的話,我再把原本的換回去。”
江映澄用手帕擦幹淨手掌後,打開了一旁的櫃子。櫃子裡面擺着一塊全新的深藍色窗簾,泛霖依稀有點印象,卻想不起來具體是在什麼時候、從誰那裡拿來的了。也許是當初鄰居送的?
“換就換了吧,但不急着現在換。”泛霖往沙發上一坐,将零錢包丢了過去:“晚上我想吃點甜品,你現在去買下。”
現在出門,應該正好能看到胡末壓着人回自己的地盤。她很好奇,朋友遇險,這位大小姐會有什麼反應。
這才是她最開始留人的目的。給枯燥的生活添點樂子。
精準接住錢包的江映澄顯然沒有多想,應了聲好後便準備出門。離開前,她還不忘将掉落在地的舊窗簾撿起,塞到用來裝髒衣服的洗衣籃子裡,大概是想回來後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半小時後,她回到了這裡,沒有帶甜品,臉上隻有一片絕望的灰白之色。
但在看到泛霖的瞬間,她眼中亮起一縷淺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