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霖回以一聲輕笑:“那是當然。隻要你能時時刻刻、永永遠遠地握緊你手中那根繩。”
一旦繩子有所松脫,養不熟的野狗就該反咬主人一口了。
江映澄似乎沒聽出這是句警告,聳聳肩出了門,片刻後,不僅給她帶回了熱好的牛奶,還附帶一雙拖鞋。
此後幾天,泛霖和江映澄的相處,又恢複到此前相安無事的模式。
沒有事情要交代江映澄去做時,泛霖不會對前者的行動做任何限制,她對這位大小姐還會做出什麼事來十分有興趣。
但是,當對方的所作所為對她“平靜”的生活造成影響後,她還是不得不給出反應。
送走江映澄那群朋友的第六天,泛霖終于換了身外出的行頭,準備出門走走。
自從江小姐來了以後,她出門的頻率直線下降,畢竟平時有個什麼需要的東西,都可以讓其順手帶回。可一直在房子裡窩着也不是個事兒,偶爾還是得出門活動活動身體。
她沒想到,剛一出門,她就會被隔壁鄰居攔住。
泛霖的這些鄰居們大都是在她來了以後,才搬到附近居住的。
她來的時間早,那時棚戶區還算不得多熱鬧,這一塊兒更是因為會受到騷擾而直接成了無人區。她入住的第一天,胡末就帶着一群人上門找茬,最終卻屁滾尿流地從此處逃出,此後一個月也沒敢接近。之後也有一些地頭蛇不信邪,便一個接一個地得到了和胡末一樣的寶貴人生經驗。
棚戶區原本的一些住戶目睹了那幾場驚天動地的熱鬧,其中一部分人心思因此活開了。
鄭老太太是第一個做出選擇的。
在泛霖将屋子徹徹底底收拾幹淨的那一天,鄭老太太就推着她的小車,拎着她的小挎包,住進了泛霖隔壁那棟破爛小屋。
這天以前,老太太因為以胡末為首那批人隔三差五的問候,已經丢了半條命。她的家當,也僅剩下小推車上的那些東西。要不是年紀大了又無處可去,她早該離開棚戶區了。
這天以後,胡末照常上門向老太太收保護費時,被正巧路過、沒長眼睛的泛霖不小心滑出一道口子。傷口在胸前,離心髒不過一寸之遙。
胡末又一次連滾帶爬地離開了此地,鄭老太太也終于過上了勉強還算平靜的晚年生活。
她隔三差五就會給泛霖放些自己做的食物在門口,老人家口味清淡,泛霖吃着總覺得差點什麼,但勝在不用自己再出一份力,所以往往來者不拒。
此後,有不少勢單力薄的老弱病殘陸陸續續住到泛霖這附近。她要是正巧看到了,就随手幫他們解決了找上門來的麻煩,再毫無負擔地接受對方給予的“謝禮”。偶爾遇上些想到這兒占間破屋子作威作福的,她也會順道把“垃圾”清掃出去。在半年後棚戶區劃分勢力範圍的時候,這塊兒就成了她的“地盤”。
她從别人口中聽過,有些人似乎管這兒叫做“安全區”。反正這對她的普通生活來說并無影響,她也就不怎麼在意。
今天之前,她已經有段時間沒瞧見鄭老太太了。所以剛出門就被老太太攔住,她還真有些驚訝。
鄭老太太拉住了泛霖的一隻手,面上的笑容慈祥至極,似乎拉住的是最親最親的孫女。
“泛小姐,我前兩天那一跤摔得不輕,這些日子幾乎下不來床。還是你好心,特地讓江小姐來照顧我,我這才能恢複。這幾隻烤餅算是謝禮,是給你和江小姐準備的。老婆子手藝不好,你們千萬别嫌棄。”
說着,老太太将一筐子香氣撲鼻的烤餅遞到了泛霖面前。從熱度來判斷,所有的烤餅都是新鮮出爐,現在吃應該正正好。
烤餅确實是鄭老太太最拿手的一樣,但她自己咬不動,所以很少做。這一次,大概是特意為她們準備。
泛霖突然想起來,江映澄找出來那塊藍色的窗簾,似乎也是某天老太太送過來的。
讓泛霖更為在意的是——
江映澄為什麼要打着她的旗号,去做多餘的事?
她一直沒給出回應,讓老太太急切起來,幹脆将提手放在她掌心,又将她手指一一合上,以免籃子會掉下來。
做完這一切,鄭老太太心滿意足地眯起了眼睛:“老婆子就不繼續打擾你們了。你記得趁熱吃,和江小姐一起。”
鄭老太太交代完轉身就走,泛霖這才注意到,她走起路來仍有些一瘸一拐的,顯然還沒有完全恢複。
泛霖輕輕歎了口氣,将籃子挎在手肘處,幾步追上了她:“我送你回去。”
江映澄回來時,籃中的烤餅正好還剩最後一個。
泛霖聽見聲音,擡頭看到是她,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烤餅拿在手中,掰成兩半猛地一折,随後一口吞下,吃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