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萦繞的暗紅色霧氣既阻擋視線,又成為一種拖慢腳步、消耗體力的阻礙。越往裡走,文确越感覺到步履維艱,呼吸困難,想挪動一步都難。
她抹了把眼睛,強忍着不适感,在四周尋找起生還者的蹤迹。然而不管她怎麼看,都看不到想救的人。别說活人了,她連移動中的生物都沒看到幾個。
放在口袋中的通訊器已開始發出警報,防護裝置構築的防護網正不斷縮小,繼續留在這兒的話,連她本身都會有被污染物質侵蝕的風險……
文确歎了口氣,不得不放棄了原本的救援計劃,轉身準備離開。
偏在此時,她身後傳來了蟲類震動翅膀的嗡鳴聲。從響聲來判斷,此刻向着她飛襲而來的,恐怕是一隻巨型污染飛蟲。那聲響簡直震耳欲聾,她幾乎能感受到死亡的影子正緊随而來。
文确連回頭确認下那究竟是什麼物種的勇氣都沒有,隻顧着邁開腳步、低頭逃跑,生怕下一秒鐘,飛蟲的翅就會打在她的背上,将她掀飛在地、再也動彈不得。
慌不擇路、蒙頭逃竄的弊端很快便暴露了出來。
高危污染區的方向本就複雜難辨,舉目望去都是一樣的暗紅色,污染物一旦蔓延,地形都會發生改變。她一下就迷失在了其中,再找不到進來的路。
體力逐漸流失,雙腿跟灌了鉛一般沉重,文确的腳步慢了下來,由一路奔逃變為了快走。到最後,她已經連走的力氣都不剩多少,隻能盡可能不讓自己停下來。
風聲驟起,預料中的一擊還是襲來了。
文确感覺到後背似乎被什麼狠狠抽中,随即便是身體一輕,整個人朝前撲去。她試圖用雙臂支撐,然而效果甚微,反而使得她被劃出兩道連手腕到手肘的血痕。她還是猛地撞向了地面,在劇烈沖擊和保護裝置失效的雙重作用下,再無法維持意識的清醒。
徹底昏過去前,她總覺得……有誰拉住了她的手,且用上了全部的力氣,一路帶着她往哪裡走去、走去。
文确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即便是在意識不清醒的情況下,後背的傷處仍在隐隐作痛。背後的觸感讓她産生了一種錯覺,似乎有什麼粘膩又肮髒的東西在她傷口處爬來爬去,讓她難以忍受。
不行……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必須得醒來的念頭逐漸變得強烈,她艱難地找回幾分力氣,強迫自己睜開了雙眼。
然後她便看到,活生生的大小姐就這麼出現在了眼前,還将自己的額頭與她相貼,正在用最傳統也最直接的方式試她的體溫。
文确緩緩地眨了幾下眼睛,随後便緊緊閉上不再睜開。
她一定還在做夢。
……再歇會兒吧。也許下次醒來,就能回到現實了。
文确又想——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見到大小姐,她都仿佛天神降世。
棚戶區時的那一次是這樣,這一次也是。
也隻有她,才會毫不遲疑地握住她因翻垃圾而肮髒的雙手。
隻有文确自己知道,她在夢裡,将那雙柔軟的手懷念了多少回,就像現在一樣。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陌生人的聲音。
一個年紀很輕的小女孩兒推門進到了房間裡,放低了聲音詢問道:“燕姐姐,晚飯已經準備好了,你還是在房間裡吃嗎?”
文确有些遲疑。
如果是在平常,夢裡隻會有她們兩個,連小澄都很少出場,怎麼會有外人呢?難道……這并不是夢境?
她在懷疑中再次睜開了眼睛,卻發現大小姐仍舊緊緊握住她的手,臉上也揚起松了口氣的笑容。在相握的掌心中,她能感受到真實而溫暖的溫度。
大小姐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塞進被子裡,轉頭回答道:“對,我還是在房間裡吃。謝謝你來通知我,我和你一起過去。”
言畢,她伸手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文,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
文确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連點頭都做不到,便隻是眨了眨眼睛表示明白,目送着她離開。
在大小姐回來前,她保持着一動不動的姿勢,觀察了一下所處的環境——
這似乎是個臨時搭建的帳篷,内部的擺設很簡單。她側身躺着,身下是一張簡陋的行軍床,動作幅度太大将會有垮塌的風險。蓋在身上的被子倒是很厚重,壓得她出了一腦門的汗,不過,出過這身汗以後,她整個人倒是舒服了不少,似乎也恢複了一些力氣。除此之外,帳篷裡就隻剩下另一張隻有薄被子的行軍床,兩張凳子,一盞野營用的緊急燈,和一個小小的水壺。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文确看不到外頭的景象,也無從做出判斷。但……至少這裡有個她認識的人,還是個她心心念念想見的人,這就讓她安心了不少,不至于害怕了。
她找到大小姐工作的實驗室後,卻發現查無此人,當時她就想,也許大小姐回了一區。沒想到果然如此。
大小姐沒讓她等太久,很快就趕了回來,手中還帶着兩個食盒。
“我給你帶了點粥。這兒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們儲備的糧食不夠多,隻能吃這些了。你現在能坐得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