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擺手正要說不是,大姐頭選擇忽略,朝大堂裡喊了一句,幾個不常跟在程堂主身邊的部屬并排上樓,挺直站定。
“你們把這裡頭我爹送來的東西都搬過去,所有東西,一件不落都搬過去。”大姐頭指揮着,幾人應下走進屋裡,開始收拾着裡頭散落的物品,一件件搬向我隔壁的房間。
那裡是客房,不過現在被大姐頭歸納為「我的房間」了。
她拉着我去書房,絲毫不在意房間裡的财物被搬空。
走廊上腳步聲不停,來來回回走了好多趟才離開。
我上一次去取酒樓時問過螺玉,不知道她是否有關于赤水堂的消息。
螺玉思忖片刻,開口回我:“取酒樓雖然能打聽到來自各方的消息,但從來沒有接待過和赤水堂有關的人物,所以很難打探。偶爾會有一些喝醉酒的客人在此撒潑,嘴裡也會罵到‘赤水堂’這個地方,但也都不敢細說下去。”
“……是名聲不太好的意思嗎?”
“倒也不是,那些喝醉酒的很多都是生意場上的人,他們應該是在赤水堂裡碰壁了所以才這麼有怨氣。要說名聲的話好像不算差,不過一樣是我們這些普通人不敢去招惹的。”
末了,她還提醒我一句:“雲舒,你雖然是在那裡教書,但也千萬要小心,不要沖動。”
赤水堂的來頭是很大的,這點我知道,張老伯為此還特意拿出來向我标榜了與之「關系匪淺」的楊家。
比楊家有權勢;和江城裡的商戶生意頗多;與各方商會聯系也不少……
我看了一眼還對那柄長劍愛不釋手的大姐頭,心中不免有些擔心。若她以後真能當家,是否還能穩住赤水堂在江城的地位,又是否能像堂主一樣對那些生意事駕輕就熟。
“大姐頭,程堂主送來的那些東西……”我開口問她,卻被打斷。
“你别擔心這個,隻是些洋人送來讨好我爹的,他們想在江城做生意,很多都會過一道赤水堂的關口。”她滿不在乎,“說來也是怪,我爹不喜歡那些洋人,但挺稀罕他們手裡的東西。”
“嗯?”我表示有興趣聽下去。
大姐頭把手裡的長劍放下,解釋:“就,之前司令部派人過來,說可以給赤水堂在租界裡安排一處好地方,保證比在南街還大,我爹也拒接了,直接就說‘不喜歡跟洋人混在一起’,讓司令的人勸都沒辦法勸下去。”
司令部,又一次聽到這個地方。
看來不止楊家,赤水堂和司令部也是有點關系的,仔細一想也不難聯系上。
赤水堂在江城幾乎能稱作一方霸主,司令部那種地方自然會來拉攏一手,不管是為了在江城的生意還是官場上的名聲,都會想盡辦法來搭上這條船。
大姐頭繼續說下去:“你剛來的時候不是也見到了嗎,那些地毯啊花瓶啊,都是些洋商送來的,我爹樂得收。”
“原來如此。”我抱着胳膊接話,低頭深思。
赤水堂在江城應該建置有很長一段時間,能做得這樣大,得到的好處必定不少,難怪這樣闊綽,幾包袱的貴禮說送就送。
當初還在楊家時,大姐頭帶來的東西也有不少稀罕物,不管什麼都是說買就買。
“雲娘?”大姐頭喊我,我回過神來看她。
她一臉高興,湊到我面前,“你好像很感興趣?”
我無意識嗯了一聲,她大手一拍把劍放下,挺直了腰闆,有模有樣開口:“既然如此,我就多給你講講吧,你可要仔細聽,别回過頭來又說不解。”
她拿了我上課時的話添油加醋調侃我,為了多知道一些消息,我也陪她玩下去:“請講。”
赤水堂原本也不叫赤水堂,甚至做的都不是從商的生意。
在程堂主沒來之前,這裡原本是一家賭坊,往大的說就是整個江城最大最氣派的賭坊。人人都想在這裡賺個盆滿缽滿,卻又輸個傾家蕩産,不少人來這裡鬧過事,都被那位背後的東家給弄殘了,搞得這一片人心惶惶,還搬走了不少人。
後來程堂主來了江城,賭坊的主子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之後就金盆洗手把賭坊轉給了程堂主,這才改建了赤水堂。
“中間發生了什麼?”我問。
“我爹是這麼跟我說的吧——那個胖東家被人記恨上了,仇家聯手綁了他準備勒索一大筆錢,我爹那時候本來就有意向要拿下賭坊做生意,順勢就去救了他,臉上的刀疤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那個胖東家感動的哇,連手續費什麼的都不要了,直接盤給了我爹。”大姐頭得意。
想必這番話還是程堂主在大姐頭小時說給她聽的,算是給她的性子裡埋下了顆「俠肝義膽」的種子。
“我爹收了這裡後還跟我說‘咱們是文化人,打打殺殺不可取’。嘁,他自己都管不住手。”
“……”
“哼哼——他騙不了我,明明就是個黑.幫。”
“……黑.幫?”
“倒也不是那種‘黑.幫’,我爹才不像那些老賴皮,他的錢也都是自己賺來的,‘黑.幫’多是那些管不住嘴的家夥亂傳出來的。”
她點頭沉思:“不過我覺得也差不多,我爹本來就像個‘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