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畢,他身子一翻,轉眼就移到了翟鳴面前,也沒管别人表情多麼冷淡,直接拉起帶着往後院走去,仿佛腳下生風,生怕堂主把他喊下繼續訓話。
我怔愣,剛想提醒他一句,逃走的兩人就已經拐進了後院。
在最後一刹,我看到翟鳴的神情像是沒繃住,震驚看着拉走他的背影。
留下在場的幾人俱是愣神。
終于還是大姐頭先出聲:“那個家夥什麼來頭,為什麼就把他留在家裡了?”
程堂主不慌不忙點起煙,沒着急回答:“我這幾天去和司令談好了,那批走私的東西就由他們處理,不過也少不了我們的好處。”
他吸一口煙後又吐出,繼續道:“那個翟鳴,說的好聽是叫陪練,其實就跟‘質子’差不多。”
“質子?”大姐頭疑惑。
程堂主解釋:“司令部跟楊家背地裡的聯系不少,但是通過其他商戶走私的東西應該不比我們手裡的多,如果他們在赤水堂栽了跟頭,那剩下的貨他們也讨不到多少好處。楊家上頭是司令,誰知道司令上頭又是哪個。”
雖然是在表示不清楚,但我覺得程堂主已經對背後的人了如指掌。
如果司令的上頭有更高一級的人指使,不管是不是在江城,惹出了什麼禍端來赤水堂也不能保證完全兜得住。隻是楊家的話,他們想當牆頭草就随便他們,畢竟不會真正影響到赤水堂,可和司令部暫時不能鬧太大。
用赤水堂手裡攔截的黑貨去換一條更好的謀利,明裡是雙方互惠互利,暗中司令隻能算以小保大。
如果司令部背地裡繼續和楊家或者别處官商做勾當,日後肯定還是會和赤水堂碰面,為了不傷和氣,他們拿出一些好處讓赤水堂行個方便也無可厚非。
但是「質子」的話,我并不覺得是必要的。
我看向通往後院的走廊,也不知道程武申到底在打什麼鬼算盤。
二人能不能相處好、翟鳴會不會冷語相待、甚至有可能對武申動手……
程堂主離開,大姐頭和我回房,路上我還是沒忍住說出了擔心,但她卻很是無所謂。
“雲娘你擔心這個嗎?沒必要的。”大姐頭走在前面,很奇怪看我一眼。
我不解。
“就我哥那個沒心沒肺的樣子,就算那小屁孩罵他他也不會氣到哪兒去的,過一會就忘了。”她一副看透了的神情,說:“看我哥剛才那急匆匆的樣子,我猜——他肯定是想去賄賂人家。”
明明翟鳴看着和她差不多大,她卻叫别人小屁孩,但我暫時不想糾正,追問她:“賄賂什麼?”
大姐頭思考了下,嘴裡小聲叨咕,像在計算着天數。
“正暑這幾月也才過了沒幾天吧,他肯定是要趁着師傅回來之前把那個人拉到自己的船上,這樣以後他練武也有人陪他偷懶了呗,說不定還能讓那小子幫他打掩護,自己再偷偷溜出去。”
“如果那家夥真會點什麼本事……”
說到這裡她像是被點醒了,走到房門口把我推進去,咬牙切齒道:“不成,我得趕在他們談妥之前去找我哥,不然我以後跟着去練武肯定要被他打小報告威脅。雲娘你先歇着,我一會兒來找你。”
說完她轉身就從走廊竄到了樓梯,‘哒哒哒’的腳步聲沒一會兒就消失了。
看她剛剛自顧自念叨,我想,大姐頭應該是要去找翟鳴探個路數。
平時在赤水堂,她也隻有在她爹出門時才會跑去練武,即便程堂主已經不幹涉,可看見了難免要好好說教一番,大姐頭為免麻煩就隻暗中躲着。
翟鳴的到來對赤水堂而言沒有什麼作用,但對大姐頭和程武申來說卻大有益處。
不論是被賄賂幫忙掩護,還是他本真有功夫傍身,大姐頭都會捉住機會和他對練一番。
比起被她爹抓住教訓,這個風險就小多了。
難為她願意在這層關系裡面找出這樣一條路子鑽出來。
可對我而言,翟鳴是個隐患,雖然不清楚為什麼他會對我有敵意,但現在正是我計劃的開端,不能因為他出現什麼差池。
在還算和平的一段時間裡,武申幾乎每天都會帶着翟鳴出門。
每次回來都是大汗淋漓,好像都要比昨天又黑上一個度,但黑的都是翟鳴,武申倒是完好無損。隻半月時間,翟鳴那一身白肉就變了色。
一次,我在去取酒樓的路上剛好碰見他們。
武申正縮在樹蔭低下,好整以暇地指揮着翟鳴翻過一堵高牆,夠着那戶人家院子裡茂盛的果樹,嘴裡說着‘再左邊一點兒,那果子大’。
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玩到一塊兒去的,但看樣子是已經賄賂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