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沒有離開,即使在我說出目的吓到她之後,她真的依然選擇留在取酒樓裡。
“雲姐姐。”阿蘭從桌邊小跑過來,見到我很是驚喜,好像已經忘了上次的不愉快。
螺玉從榻上起身,端起茶壺倒來杯茶,向我解釋:“阿蘭是來向我讨教七弦琴的,其實她最近練習的還不錯。”
“是嗎……”我呐呐開口。
阿蘭揚起臉,似乎是等着我誇她。
這種感覺貌似和哄大姐頭是一樣的,我撫上女孩兒的肩膀,稱贊幾句又讓她不要驕傲,勤奮練習。
阿蘭嘴角壓着笑,認真答應。
螺玉和她對視上一眼,阿蘭很快就明白,向我們道聲告辭後就退出了房間,順便關緊房門。
我坐上椅子,螺玉開口問:“雲舒,這次來是為了阿蘭的事嗎?”
“不全是,但看到她還在……我還是很驚喜的。”我如實回答。
螺玉笑了下,她的眼角顯出些淡淡的褶痕,雖不再有十幾年前的年輕,卻帶着一種沉靜的韻味,這種感覺讓我有些懷念。
我想,如果娘還活着,是不是也會和螺玉一樣恬淡雅靜,而不是和泥下白骨一般死寂。
有時螺玉會盯着我的臉出神,我又何嘗不是像她一樣盯着出神,在腦海裡偷偷描繪着娘的模樣。
她抿上一口茶水,娓娓道:“我知曉,你應該是想來打探楊世安的消息。”
最近,租界裡頭起了鬧事,源頭居然是那艘即将出世的豪華畫舫。
那位大财主不知道是想了什麼法子,居然提前放出消息,入舫的票不止得用錢買,還得是有人介紹的,同意之後才準放行。
這消息一出,不少打算揮金購票的人都像是被打了一個巴掌,不過即使這樣也阻擋不了他們想要入舫彰顯身份的虛榮心。
一些和大财主有聯系的商戶手中有票,這些天裡幾乎每次出門都會被圍個水洩不通,不少人舉着大把錢票企圖搭上關系,甚至那幾天裡街邊的乞丐都靠撿錢發了筆橫财。
楊世安自然也要靠着入舫好好顯擺一通,可惜他打錯了算盤,楊家根本就沒和那些商戶有過一絲一毫的關系。
他去求他爹,但楊載昌原本就被他這幅混賬樣子惹得心煩,直接将他趕了出去。如今他再想要拿到畫舫的票更是難如登天,隻能花重金去從别人手中收購,不過這樣一來就很得費些時間了。
這對我而言是個好消息,能拖他在江城一日,我就有更多充足的時間準備起來。
螺玉說完,又叮囑一句:“應該不到十一月份那艘畫舫就要開張了。雲舒,你怎麼打算的?”
既然已經知道還有時間準備,我就需要開始安排阿蘭行動了。
楊世安現在一定對買票的事情忙得焦頭難額,正是一個讓阿蘭出現在他面前的機會,隻要找準時機就好。
不過現在還有另外一個難題——我如何上畫舫。
赤水堂雖然說是商通九洲,但我也無法不保證它一定能和畫舫的商戶搭上關系。
如果能找到一個更穩妥的方法……我腦海裡不禁浮現出一個人。
翟鳴确實是個很方便的「關系戶」,但我是想留着他做更大的打算,所以隻能把他往後稍稍了。再說,最近我和他沒再見面,還是要先打上更為穩固的關系。
“還是先讓阿蘭出面吧,如今她學藝不錯,稍微包裝一下性子應該就行。”我問道:“螺玉姐姐,楊世安最近有來嗎?”
“前幾日來過,下一次可能是在月底。”
她說完,面色又透露出擔憂。
“雲舒,你千萬……要小心。”她搭上我的手攥緊。
這句叮囑我聽過多次,和往常一樣回答讓她放心。
得到消息後,我離開房間去到院落,阿蘭搬了馬紮坐在檐下,微微彎着身子編草,和我上次來時一樣。
她聽見動靜帶着我進門,把那支草環遞給我。
“雲姐姐,我學會了。”
阿蘭笑道:“我能記下你怎麼編出的花環,也記得你之前說過的事情。”
我接過,面色不改仔細觀察着她的狀态。
那天她發病得突然,思來想去,大約也隻有被我的話吓到,如今再讓她主動提出這事,我心裡薄愧難消。
阿蘭靠近,兩隻手牽上草環的另一頭,認真道:“雲姐姐,我不會逃走,即使你和螺玉管事打過招呼我也不會走的。”
“我雖然不記得原來的事情,但現在,你就是我身邊最重要的人,我會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