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巧合，今天的外送員也是夏油傑的熟人。織田作之助搬着打包好的便當盒走進店裡，身後還跟着兩個小尾巴。

芥川兄妹意外地在店裡見到夏油傑也很高興，兩人鄭重地對夏油傑表達了謝意，還承諾要回報他。

看着兩個人小臉上的認真，夏油傑沒有忍住揉了一把芥川龍之介的腦袋，“不必回報我，等你成為強者以後再去幫助其他人就好。”

芥川龍之介嚴肅地點點頭，“在下記住了。”

在一邊旁觀兩個孩子小大人一般的對話，石川啄木沒有忍住笑聲。在夏油傑惱羞成怒看過來之後，他也沒有絲毫收斂。“小傑，你現在還在相信那套強助弱理論嗎？”

石川啄木的問話裡并沒有嘲笑。他隻是單純的疑問，夏油傑在已經見識過人性之惡後，是如何保持相信這套充滿理想主義色彩的理論的？

這已經不是石川啄木第一次聽到夏油傑提及“強者助弱”了。這家夥在便利店打工的時候，偶爾抱怨在學校裡見到的霸淩事件的時候，總會說到“這群人天天欺負比自己弱小的家夥。”

石川啄木當然有無數的理論來分析這件事。無論是霸淩者的心理，還是選擇欺負弱者的收益，他都能說出一點東西來。大概是因為有一個做大學講師的朋友，石川啄木的腦子有許多關于青少年教育的研究。

然而石川啄木從不對這件事發表看法。

因為無論如何分析，他都無法解答夏油傑最核心的問題——究竟該如何阻止人類作惡。

這種事情是聖人該思考的。不是他一個小小的便利店店員能夠解決的，當然更不是夏油傑這樣的小孩子可以解決的。

不過石川啄木也沒有擔心過這個問題。就像進入社會之後，大多數人會自然地忘記那些隻在讀書時候适用的謙虛禮讓，變得冷漠自私起來。即使是那些不願意同流合污的人，也會默認其他人的那套才是世界的常态，自嘲自己隻是不适應社會的可憐蟲。

隻要見識過足夠的惡人惡事，夏油傑大概很快就會明白他的那套理論有多麼不可實現了吧——石川琢木之前是這樣想的。

可他沒有想到，夏油傑竟然還沒有放棄。

明明提及那些大家族的權力傾軋、人類惡意産生的咒靈、無法反抗的小孩子以及藏在暗處的幕後黑手的時候非常痛苦，夏油傑仍然沒有放棄他的理想主義。

“雖然出現了一些壞人，但也不能改變這個社會運行的機制。如果強者的誕生不是為了保護弱者，那強者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呢。”夏油傑的語氣笃定，他還把話題轉向在一邊已經拆開便當吃起來的織田作之助，

“而且就算是壞人，也有無可救藥的壞蛋和可以改邪歸正的壞人之分。織田先生不就是發誓再不殺人的前殺手嗎？曾經奪人性命的殺手變成了想要書寫生命的小說家，不正是織田先生被社會拯救了的證明嗎？”

石川啄木聽得目瞪口呆。他怎麼覺得夏油傑的理念沒有絲毫動搖，反而還更加堅固了？

石川啄木看向織田作之助，這還是他首次來店裡送午飯。石川啄木也是第一次見到他。

不過，不僅是與港.黑其他人員不太一樣的穿衣風格，眼前這個沉默地吃着東西的男人還真是哪裡都看不出來他是一名黑手黨，更别提看出他是前殺手了。

就算如此，石川啄木還是要吐槽：“小傑，不管怎麼說，黑手黨也算不上是好人吧。”

在一堆人交談的時候，織田作之助已經吃完了他的午飯。他擦了擦嘴，對夏油傑說道：“還沒有作品的我，不能被稱為小說家。”

“這是重點嗎？”石川啄木繼續吐槽。

“而且，我不殺人也不是因為社會的拯救，同樣也沒有回饋社會的想法。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拯救了過去那個作為殺手的我，也隻有非常喜歡那本沒有結局的小說的我。”

織田作之助試圖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雖然很感謝那本小說，也很感謝那位提議由我來寫完結局的先生。但如果一定要把我的轉變定義為拯救的話，拯救我的隻會是我自己。”

“對了，雖然有不殺人的自我要求，但我同樣也有在混戰中自保的自信。說起來，這應該也算是一種強者的傲慢。”

面對露出震驚神色的夏油傑，織田作之助摸着後腦，露出了一個有些腼腆的笑容。“比我強大的家夥有很多，我不太經常以強者自居。但如果遇到無法交流的敵人，我也有打敗他們的自信。”

石川啄木适時地揉上夏油傑的頭，“無論強者與弱者，都是一種對自我的審視。你這小子不要簡單把自己歸類進強者，然後用那套理論自我要求。能夠讓強者助弱這種社會成為現實的都是聖人，你才多大，考慮這些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