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次見面再給我吧。”

維克多不明白所謂的“下次”會是何時。如果這是一個約定，他很可能會失約。他不想當一個言而無信之人。

“放輕松，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克拉克接着說，“你會崩潰的，我不想看到那樣的景象。”

對方的話語十分溫和，像是真的在關心他，也令他感到更加疑惑。

“你到底是誰？”他問。

“對于現在的你來說，我隻是克拉克·肯特。”

克拉克似乎因為想起了什麼美妙的回憶，又露出溫柔的微笑，“但我十分期待從你嘴裡聽到我的另一個名字。”

哪怕對方長得十分英俊，笑起來還有兩個可愛的酒窩，在維克多看來也隻是一個自說自話的怪人，而他最不擅長應付這類人。

“……好吧。”

維克多聽不懂克拉克的話，也不想再聊下去。他收回被抓住的右手，卻無法從對方手中抽出來。克拉克的力氣恰到好處，既不會弄疼他，又不會讓他輕易抽出手——這種想法本身就很古怪，現在還有誰能讓他感到疼痛？

普通人根本限制不住他，可他的手卻紋絲不動，就像是被堅硬的金屬鉗住，而不是克拉克的手指。握住手背的手指指節留有明顯的細繭，說明克拉克從事的是常年與筆杆打交道的文職工作。那可不是什麼能鍛煉力氣的活計。

“克拉克？”

即使維克多出聲提醒，克拉克也沒有松手。他就這麼看着維克多，藏得極深的欲望在眼底湧動，直至聽到自己的名字後，那股欲望徹底壓制不住。

正當維克多想要使勁掙脫時，他的手被向前拉去，連帶整個人都被拉向了克拉克。

“請允許我小小放縱一回……”

克拉克喃喃自語，低頭吻住他的嘴——

購物袋從手中脫落砸在地上，濺起雪水打濕他的褲腳。維克多驚得雙眼睜大，呼吸屏住，由于過度震驚，他甚至都忘了推開克拉克。維特魯姆人的血統能允許他長久屏息下去，可他仍舊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吻吓得腦袋發懵，頭暈目眩。

克拉克的鏡片倒映着他無比狼狽的模樣。那副鏡片底下，主人濃密的睫毛于下眼睑處輕輕顫動；一縷卷發因低頭而脫離了梳理整齊的黑發，溫順地垂在克拉克的額前。

天空是陰沉沉的灰色。克拉克阖起的眼皮下是萬裡晴空的藍色，是維克多翺翔天際時所能接觸到的、距離自己最近的色彩——

是自由、希望與明日的象征……

維克多不相信神的存在，可他卻感覺自己正被一名降臨人世的神祗親吻。

被舉到身側的手于兩人相碰之處傳來觸電感，而緊緊相貼的唇瓣更是酥麻得令人心跳加速。

這個吻意味着什麼，他毫無頭緒，也沒有深究下去的想法。畢竟，與隻認識十分鐘的陌生人于異世界的後聖誕街頭接吻，實在是一種過分奇妙的體驗，奇妙到令他暗自喟歎。

不必搞懂每一件瑣事，不用擔心受怕，不再抗拒心之所向……這種無拘無束的感覺美好到就像是在做夢。

他閉上眼，放空自己的大腦，去接受這個唐突卻又能讓他平靜下來的吻。

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對方稍稍與他分開，再度用那雙藍得令人沉溺的眼眸認真注視着他。

克拉克摸着他的臉頰，輕聲細語。

“你并不孤單，維克多。”

“我會在過去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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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多提着一大袋東西走出超市。

克裡斯把福特開走了，所以他隻剩下飛回家這個選項。

他不害怕會被人發現自己的飛行能力，畢竟這個世界根本沒人認識他，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加上害怕被警察認出來），他還是打算低調行事。

路邊的雪化成了冰水，被行人踩在腳下飛濺起來。維克多正要往遠離人煙的地方走去，卻在擡腿時感覺到了一股涼意。他低頭一看，自己的褲腳不知何時沾上了水，暈出深色水漬。

奇怪，他才剛走出超市，怎麼這麼快就打濕褲腳了？

維克多皺起眉毛，回頭看了眼超市門口。幾位顧客提着購物袋推開玻璃門，紛紛頂着他并不眼熟的面貌。維克多收回視線，隻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麼。

他想了好一陣子，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然後低頭打開自己的購物袋往裡邊一瞧。克裡斯和他挑選的商品都在裡面，就連那幾條礙眼的三角内褲都在，所以應該沒有漏買。

維克多搖了搖頭，放棄思考。他沿着街道一路行走，直至途經公園，徹底遠離人群，然後抓穩購物袋飛向灰蒙蒙的天空。

身披紅色披風的男人懸浮在城市上空，注視着維克多遠去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見對方，才帶着背後那抹鮮紅往與之相反的方向飛走。

與此同時，大都會，星球日報大樓。

一位戴着眼鏡的年輕記者正坐在電腦前，對着屏幕一個一個緩慢敲下鍵盤上的按鍵。在敲下某個按鍵後，他突然從屏幕上擡起頭，然後往某個方向偏了偏腦袋。鏡片後那雙蔚藍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眯起，像是傾聽到了值得留意的聲音。

同事交談聲、電話鈴聲、敲擊鍵盤聲……各式各樣的噪音充斥着節後忙碌的編輯部，他的工位附近也時刻有人在走動。

兩秒後，記者重新看回電腦。屏幕上不停跳動的光标如同一種無聲的提示，催促他繼續輸入。他看着光标左側與前邊完全不搭的字母，按下退格鍵，删掉那個誤觸的“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