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兩根粗糙的手指穿過圓弧握把，拇指握在握把上，随着剪切動作一收一開。一撮黑色毛發于銀色剪子的刀鋒下掉落，緊接着是又一撮數量相近的毛發，偶有細碎毛發落到男人的脖頸後，也會被另一隻手輕輕拍掉。

那隻手落到裸露的脖頸皮膚上，緩慢描摹上面的紋理，似有留戀，又有無法割舍的柔情。然後，那隻手被一隻更具骨感的手從前方握住，拉至接受服務的男人嘴邊。

那是個十分年輕的男人，光看外表也就剛步入成年的年紀，可他英俊的臉龐卻寫滿了不合年紀的憂郁，深綠色的眼眸如同蒙上了一層散不開的陰霾，僅剩下壓抑的隐忍，以及人工智能無法共情的苦痛。

男人低下頭，于理發師粗糙的食指上落下一個吻，似是在以此表達愛意。

理發師任由男人親吻自己的手，然後在對方松開之時，将那隻手移動至男人的臉部。

遍布細痕的食指從男人的眼角處一點點下滑，輕得如同在平靜的水面上滑動，不留痕迹。食指在男人光潔的下巴處停留兩秒，又飛快從上面撤下，似乎害怕會就此陷入某種難以掙脫的陷阱。

在那根手指離開後，男人垂下眼皮，睫毛在眼睑處投下淺不可見的陰影，宛若心中無法抹去的黑暗滲入現實。

在這一段小插曲過後，理發師挪動到男人的另一側，将男人腦袋上過長的頭發修剪掉。

理發師粗大的手指并不适合抓握小巧的剪刀，手法也稱不上熟稔，但他對待手下的毛發稱得上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說過分謹慎。他同樣低垂着眼，視線在被自己打理的毛發上停留幾秒，像是在心中估算合适的修剪方向，又像是在惋惜即将逝去的毛發。

無論如何，理發師的行為與他粗犷的外表，以及藏在白色背心下的碩大肌肉都相去甚遠。

VEGA安靜看着為維克多理發的Slayer，在運算中心添加此次觀察的記錄。

當最後一處毛發落到“毀滅堡壘”内部的地闆後，Slayer拍掉殘留在維克多肩上的毛發，轉身把剪刀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地闆上的幾處隔闆自動移開，露出幾個蜂窩似密集的小洞。地上的毛發被吸進洞中。在這之後，隔闆再度覆蓋住小洞，恢複成原先幹淨的模樣。

維克多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無意摸到了較為刺手的一處。他為手指感受到的鈍意挑起一邊眉毛，然後放下手微微擡頭。

“看着如何，VEGA？”

維克多沒問理發師，而是問了全程旁觀的人工智能。

“你比剛登上‘毀滅堡壘’時還要英俊，維克多。”

他揚起唇角，露出了一個得意的微笑，但他的體内激素含量沒有任何變化——也就是說，VEGA的誇贊對他毫無作用。

VEGA默默記錄下了這一點，保存至幾日前新建的“維特魯姆人”資料庫中。

“你真的是人工智能嗎？”維克多瞥向轉過身來的Slayer，“怎麼感覺你比某人更像人類？”

被明面調侃的Slayer交叉雙臂，向後靠上桌沿，靜靜望着椅子上的維克多。一個幾乎難以察覺的上揚弧度于嘴角處浮現，很快又從他硬朗的臉上消失。

“Doom的基因組與人類十分相似，但他的力量、速度與運動能力是人類無法比拟的。如果從基因層面上來看，我認為Doom比我更有資格被認作人類。”

VEGA的聲音波瀾不驚，卻又帶了點藏得極深的調侃意味。維克多為對方這一“人性化”的表現吹了個口哨，順着那一點調侃即興發揮。

“你還漏了一點，Slayer的肉|體強度也很高——我說的。”

說着，他沖處于讨論中心的Slayer眨起一邊眼，像是在傳達隻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暗号。

領會到對方的意思後，Slayer的臉上終于泛起绯紅色彩。他撐起上半身離開桌沿，走向房間中呈放裝備的角落。

Slayer的“執政官裝甲”還沒修好，部分被挂在工作台的機械臂下方。在VEGA的幫助下，他根據“執政官裝甲”的樣式給自己打造了一副新裝甲。

新裝甲塗裝不變，與舊款的墨綠色相同；裝甲的左肩甲裝有一個能發射出榴彈的肩炮，左臂甲則與先前一樣搭載鋒利的刀刃；腿部裝甲都安裝上了推進器，能讓Slayer移動得更快，同時能在短時間内實現兩段躍進。

新裝甲與舊款區别較大的地方是，兩處臂甲不再設計成封閉式——這還是“多虧”了維克多無意的一句話。

維克多說他想讓所有人看到Slayer性感的大臂肌肉，于是Slayer便照着露臂的方向設計了。

Slayer聽話得讓維克多忍不住感慨他的可愛——Slayer和VEGA自然都聽到了。

Slayer紅着臉投入到工作台上的焊接中；VEGA則老老實實同意維克多的評價，然後同樣收獲了一句“VEGA你也很可愛”的評語。

“——的确，我隻能從檢測到的數字進行判斷，但你比我更了解Doom的肉|體承受能力。”

“老實人”VEGA的一番回答成功把維克多逗笑了。

“哈哈哈……Slayer，你聽到了嗎？它什麼都知道！”

維克多笑得在椅子上彎腰蜷身，而背對着他的Slayer早已紅得像熱鍋上的龍蝦。

Slayer取下牆上挂着的新裝甲的一隻腿甲，面紅耳赤穿上腿甲。

維克多不需要更換衣服，他身上穿着一套亞金人的衣服。出于暗夜守衛的行動考量，這身服飾舍棄了繁雜的布料，被設計成了方便行動的輕便服裝，也更接近地球人的現代審美。

他的舊衣服與圍巾經過“毀滅堡壘”的清潔技術後，變得比剛買時還嶄新；那件Pretty Boy Floyd的上衣也在萬能的VEGA的幫助下得到了修複。

維克多表示贊美的方式，就是多與VEGA互動。

他樂此不疲地調戲這個更愛說話的人工智能，“那你知道Slayer在床上更喜歡哪種姿勢嗎？”

“在你們使用過的十二種姿勢中，六種面對面的姿勢都讓Doom在短時間内達到頂峰；親吻、對胸部的刺激能讓Doom的大腦加快分泌内啡肽和多巴胺——”

維克多捂嘴掩飾自己瘋狂上揚的嘴角，外露的眼睛則盯着飛快穿上新裝甲的Slayer，喉中傳出的悶笑聲暴露出了他心中的愉悅。

“——所以，我認為Doom更喜歡傳統的‘傳教士’。”

“真的嗎？”維克多特地提高音量，以讓共處一室的Slayer也能聽到他的聲音，“有點無趣，你不覺得嗎？”

墨綠色的頭盔用力往下一戴，将Slayer的腦袋徹底罩了起來。他緩緩轉身，帶着一身嶄新的裝甲回到維克多眼前。

維克多打量着比舊款更能凸顯Slayer身體曲線的裝甲，難耐地咽下口水。

Slayer沉悶的聲音從頭盔後傳出，“VEGA，直接告訴我他最喜歡的姿勢。”

“也是‘傳教士’。”

突然被将了一軍的維克多笑容凝固。

他瞪了眼暗綠色護目鏡後彎起嘴角的Slayer。同樣出于維克多的建議，Slayer的新頭盔上的護目鏡不再漆黑，而是能看清護目鏡底下的面容。

這樣很好。Slayer帥氣的外表不應該被笨重的頭盔掩蓋住。他值得人類贊美更多。

想到這個，維克多的心情不再放松。

他看着眼前明顯在等待自己的Slayer，起身拿起桌上的包裹。

包裹裡裝有他的衣物與圍巾，還有一塊被他取下來的腕表。

Slayer幫他修好了腕表，但他不再需要這塊玩意。“毀滅堡壘”高端成熟的跨維度傳送技術能帶他回到原先的世界，還不用擔心傳送出現“意外”。

維克多将包裹斜背在另一邊肩上，對Slayer點了點頭。

是時候回家了。

-----

腕表修好當天，VEGA告訴維克多腕表上的傳送坐标是人為輸入時，維克多并沒有太過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