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曼哈頓時,他完全失去了意識,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制造那場毀滅性的爆炸。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呢?連他自己都不願相信自己。也許在内心深處,他的确還是那個習慣用暴力取樂的“士兵男孩”,并且對所有沒發生在他身上的不幸都感到幸災樂禍。
三十多年過去了,什麼都沒有改變——他的外表,他的性情,還有那顆冰封的心,以及永遠帶血的拳頭。他的驕傲與尊嚴容不得他傾吐心聲、展現脆弱、博取共情,哪怕是在自己的親生骨肉面前也一樣。
一想到他的兒子會像他的父親那樣,用“失望”一詞給他打上烙印,否定他過去與未來締造的一切成就,他的胸口便難受得無法呼吸。
“我他媽逗你玩呢。”士兵男孩壓低嗓音,讓自己聽上去更有說服性,“你還沒吸取教訓?”
維克多的心思并不好猜。他那張永遠面無表情的臉蛋似乎隻剩下經年累月的冰霜,讓人不知不覺中無視掉他的年齡——十九歲,推算應該是二零零三年出生。也就是說,他在俄羅斯受苦的第十九年,他的孩子在沃特實驗室中悄無聲息誕生了。
十九年,十九歲。真是個有趣的數字。他被世界遺忘了整整兩個十九年,全都是因為沃特和他的那群廢物隊友。
如果仇恨能被輕易抹除,那麼這世上将不再需要“正義”二字。
維克多的承諾注定是單向的。因為士兵男孩會把心靈風暴跟玄色活活打死,就像他今天對泰莎和湯米所做的那樣。
一聲沉重的歎息,是維克多給予士兵男孩的回答。然後,他提到了一個女性名字:“莉迪亞。”
士兵男孩在腦海中搜尋半天,都沒記起來自己有沒有搞過同名女人。
“她去世了,就在昨晚,急性放射病,沒挺過手術。”
士兵男孩微微仰頭,疑惑地看着莫名提起死亡話題的維克多。
維克多将十指交叉置于飯桌上,語氣平靜得仿佛在陳述一個與他無關的事實,“我沒救下她的父母,也沒救下她。我實在不是個做英雄的料。”
“我想退而求其次,隻救少數人,這樣就不會因為沒救下少數人而失眠。”
士兵男孩沉默盯着維克多眼下的烏青。他隐約猜到對方想要對自己說什麼,并搶在對方先前開了口。
“我沒落魄到需要你來拯救。”他抑制不住惱怒的情緒,語氣變得咄咄逼人。
“你也不值得。”維克多接上他的話。那雙深綠色的眼眸直直望着他,不經意間流露出了極具壓迫性的威懾。
“你現在隻剩兩個選擇。要麼乖乖聽我的;要麼被我弄成一個真正的百歲老人,溺死在你自己的排洩物中。”
士兵男孩難以置信地盯着維克多,曾被修改記憶的經曆迅速浮上腦海。
他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咬牙切齒道:“你敢威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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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睡覺嗎?”
維克多站在茶幾旁,俯視沙發上的士兵男孩。
“我這些年睡得夠久了。”士兵男孩照常喝着啤酒,眼睛盯着電視屏幕。
電視正在報道一則重磅新聞:“超級七人隊”的星光在她的ins賬号上直播了佛蒙特州爆炸案的後續,還曝光了沃特與祖國人的真面目,甚至宣布退出“超級七人隊”。
“——我知道這像是在胡說八道,但是士兵男孩根本不關心保護美國人,他也許從來都沒有關心過。大多數超級英雄根本不在乎你們,他們隻關心自己的形象。而且……祖國人是他們當中最惡劣的一個——”*
“知道嗎?我有點喜歡這個金發妞。”
士兵男孩對新聞轉播的畫面揚起啤酒,以此向上面的安妮緻意。
“夠大膽,夠火辣,敢公開跟沃特對着幹。”
維克多“嗯”了一聲,當作對士兵男孩的回應。
“别看太晚。”他留下一句囑咐,便轉身往樓梯走去。
“對了。”
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着正把啤酒往嘴邊送的士兵男孩。
“心靈風暴跟玄色——随便你怎麼處置他們。”
士兵男孩扭過頭去,疑惑地瞥了眼他。
“他們不在‘少數人’當中。”維克多頓了會,接着說,“晚安。”
士兵男孩看着對方上樓的背影,不由自主皺起了眉。
不管是親自做飯還是道晚安,維克多都讓他感到十分不爽。
他看回電視。電視沒有切過台,幾個小時前已經報道過的新聞以滾動形式出現在屏幕底部。
“據悉中城的死傷人數已達三十人,真兇仍然逍遙法外——”
屏幕變換的光芒在祖母綠眼眸上躍動,士兵男孩放下啤酒,沉重地呼出一口氣,兩根手指并攏揉搓眉心,整晚就這麼待在沙發上。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很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