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口的身影躊躇許久,終是轉身離開,雨水打濕過的地面,隻留下一排淺淺的腳印,而一直暗中觀察的人,低頭看着往外走的腳印,思及寇仲的話,于擔憂中甩開猶豫,下定決心,緊随而去。
荒屋前方不遠有一近幹涸的小荷塘,昨夜的大雨,讓其獲得些許充盈,連原本幹涸的泥底都被遮掩大半,有了些許鮮活氣息。
鼻息之下,泥土的氣息有些壓不住,中間還萦繞着些許淺淡腥味,是以并非那般好聞,垂手站在池塘邊上,隻靜靜呆着,以至于緊随而來的人,眼中瞧着,隻覺得畫面契合,似渾然一體,心竟生退卻,不願叨擾,若非身影微動,視線亦在轉身時朝他投來。
袖中手一緊,捏得指尖發白,最終,他還是合手有所禮:“師姑娘”,輕聲而喚,眼中亦有堅定,并主動往前靠近走去。
得了默許,徐子陵猶豫再三,終是開口,話出他和寇仲的擔憂,以及婠婠的身份。
“婠婠功法詭異,師姑娘與人為善,卻也得謹慎,這江湖終是險惡”,終歸是選擇相信寇仲的言語,也許,這其實亦是徐子陵暗地裡的心思,希望這便是答案。
“嗯?徐公子何意?”,這番話來得奇怪,師妃暄不解。
“呃”,徐子陵被問得啞口,沒成想如此言語,竟還是太過委婉,叫人沒聽得清楚。
“他的意思是,我是妖女”,介入的話,打破這原本的寂靜,讓徐子陵周遭的空氣,有所震顫,擡眼急匆匆看去,他所提及的女子,便站在他和師妃暄身後,數十步之距,女子臉上含笑,卻叫他心裡發緊,不自覺竟生出遁逃之心,隻是在掃過身後池塘泥沼後,不得不強壓下此心。
當看着婠婠踏着步子,緩緩靠近,他連呼吸都含出顫意,面色也變得格外不自然。
“婠婠?”,師妃暄比徐子陵好些,于她而言,更在意的是婠婠何時來此,她竟無有察覺,想來是因思緒太重,既沒聽清徐子陵所言,也沒能察覺婠婠的靠近。
“師姑娘是好人,與我這種人,自是不同,要保持距離,否則”,話及此,婠婠已行至兩人跟前,緊接着,在徐子陵緊切的注意中,竟見婠婠突然攀附上師妃暄,環着其腰,繞到女子身後,難免令他怔住。
感受下颚傳來手指的暖意,師妃暄被擡得側過頭,隻得看向貼在身側女子,“定是要被吃透的”,對方的語息淺淺打在她耳垂,刻意壓低的言語,像是婠婠貼在耳際行那密語,以至于耳垂生燙,旋即這股燙意順利擴散至半臉,連思緒都有滾燙。
撇過徐子陵僵住的神情,見師妃暄沒生出反應,仿若是好操縱的木偶,婠婠忍不住輕嗯出聲,語調上揚而翹,含着不淺的問詢之意,仿若是在說着,我說得可對。
眼眸微顫回神,見着眼中的巧笑嫣然,師妃暄隻下意識回道:“婠婠不是妖女”,便是她心中所想,連徐子陵都聽得出來,不似敷衍。
太過真摯,以至于婠婠反有些被控,差點失去主導位置,好在徐子陵還在,杵在那,無法被忽視,隻在注意到的瞬間,婠婠便恢複如初,“那也隻有你這般認為,别人”,刻意地欲言又止,擡着師妃暄下颚的手,失落般垂下,原本好看的容顔,增出些許傷感和無奈,顯得委屈至極。
想來是徐子陵的話惹得婠婠這般,師妃暄明白過來,“徐公子”,進而朝徐子陵瞧去:“我與婠婠之間,無需你來置喙”。
明明與往來語氣無差,徐子陵聽着卻隻覺得通體發冷,對師姑娘而言,婠婠不是他可比,這樣的事實令他對背後嚼舌根還被原主抓個正着的擔憂都被壓下,隻覺得無力。
“師姑娘”,他想解釋卻見枕在師妃暄肩上的女子神情一凝,滿是威脅,似乎他若是敢多言,便會人首分離,最終恐懼立于高地,他抿緊嘴,低頭躲過婠婠的注視。
注意到這點,師妃暄還未來得及去在意,便隻覺得腰際一緊,背後受熱意侵染更深,耳邊卻又傳來黏膩的低語:“妃暄,婠婠想與你說說話,不要旁人”,語意有些明顯。
隻是師妃暄卻出現些許遲疑,這令她的腰際再度緊了緊,即便套着衣裳,她卻已隐約能感受到對方的身形是如何附着在她身上,輕微的冷哼,掃着她耳廓而過,她回過神,自再度注意向徐子陵。
“徐公子可還有事?”,遂有此問。
徐子陵不知自己是如何離開的,隻想定然是狼狽的,以至于在見到寇仲的瞬間,隻覺得頭腦發漲,眼前一暗便失去知覺,這是後話。
目睹過徐子陵狼狽而逃的身影,婠婠眼中得意明顯,忍不住輕笑一聲,引得師妃暄主動瞧來,見她開心,師妃暄的眼神也跟着溫柔不少,湊巧,婠婠也下意識地擡眼瞧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兩人幾乎都怔在原處。
感受着手臂上的柔軟,婠婠不受控地想到那幾日在客棧内,她對于師妃暄過于貼心的照料,一時之間,連呼吸都是燙的。
而師妃暄則是想起婠婠昨夜,抱着她的衣衫,好幾次呢喃出她的名字,這令她的耳朵越發滾燙。
到最後,也不知是誰先退的步,總之兩人拉開些許距離,各自為所想的尴尬圍繞,原先在徐子陵前的親呢,好似隻是一場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