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李南箫努力壓下驚吓餘韻,見速度慢了下來,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嘴硬道,“我隻是聽聞散绮樓遊會上出了一個絕世美人,想見見罷了……誰說我要找你了?”
“哦?”程觀看見西廠大門,“……這麼說,公子便是認了為美色縱人搗亂的事。”
李南箫一頓:“我沒有縱人搗亂!你憑什麼說那些人是我指使的,你有證據?”
“自然有,再硬的嘴,到了西廠手裡也是一灘爛肉。”程觀扯住缰繩。
黑馬乖乖停下,甩了甩尾巴。程觀翻身躍下,門口侍者上前牽馬,等候的校尉幾步到了李南箫面前,準備好的鐵拷一把扣上他的手腕。
李南箫不及反應,轉眼間天旋地轉,他就被人押着走進了西廠的大門。
“……?!”
眼下情形,李南箫始料未及:“等等,你……你們憑什麼能綁我?”
校尉壓制他的手重了重:“老實點。”
“送去刑房,”程觀向校尉遞了個眼色,悠然道,“先打十闆,看他受不受得住。”
“是,大人。”校尉明白。
西廠刑房的大闆,别說手下這個細弱金貴的小公子,就連他都不一定能撐過十闆之上。
大人這是有意唬人玩呢。
校尉正色,壓聲扯人:“跟我走。”
“不,”李南箫自是聽過西廠刑房的威名,他徹底慌了,手上鐐铐叮當作響,“等等,我什麼都沒做!……為什麼要去刑房?”
“大人說你有罪,便是有罪。”
校尉押他來到刑房附近,正巧裡面有人在審訊,陣陣慘叫聲穿透牆壁,不久,歸于可怕寂靜。
蓋因這裡常年流血傷亡,在踏入門内的那一刻,裡面竟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屍肉味。
李南箫緊閉雙眼,陰風迎面襲來,他一抖,立刻收回腳,回頭大喊:“我錯了、我錯了!是我收買的人,你問什麼,我說!”
說着,他掙紮着撲向門外,校尉故意留一線,李南箫就趁機跑出門口,直奔遠處廊上的程觀。
程觀揮退身旁彙報的緝事,那頭的人縛着鐐铐,神色惶惶地跑過來,已經老實了不少。
看來是能正常交流了。
程觀掃他一眼:“随我過來罷。”
李南箫忙點頭:“嗯,好。”
程觀帶他回了主屋。桌上機密文件已被人收起,整齊地擺上了幾碟點心和兩盞茶。
待程觀坐下,小厮為李南箫取來一把椅子,随後悄聲阖門退去。
“坐。”
聽了這聲,李南箫才局促坐下,抿唇垂眸,不知如何應對眼下情況:“你要問什麼……”
他說着,又覺得太憋屈,弱弱補充着:“我、我勸你别太過分,我畢竟是身居東宮的國寺大師之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太子殿下和國寺饒不了你的……”
“不急,”程觀擡手示意,“先喝口茶,緩緩。”
“……哦。”
李南箫下意識依言端起茶盞,一口溫茶下肚,緊繃心緒仿佛亦在這熱汽中緩解,他淺淺呼了口氣,肩胛放松下來。
“這點心是他們從尚食坊買來的,聽說他家蓮蓉酥不錯,你可曾嘗過?”
這溫和的問題令李南箫愣了愣,他順着看了眼那盤小巧精緻的點心:“沒有。”
“拿一塊兒嘗嘗,喜歡的話一會兒可以帶走。”
李南箫聞言,試探道:“我……可以回去了?”
“自然。”
李南箫眼睛亮起來。
然而程觀補上了後面那句:“但不是現在。”
“……”李南箫面上喜色一滞。
“隻要你表現良好,”程觀輕勾唇角,“東宮的人很快就會來接你,如果表現不好的話……那公子可能要久居此地了。”
李南箫的情緒被面前人一字一句牽着走,他隐隐不甘,可身在西廠,也隻能暫時認命。
“今日之事,我不會過多計較,不過你的确縱人鬧事,該有的罰不會少。”
“西廠的大闆你受不得,那便以勞代刑,一月之内每日卯時到西廠,負責分擔緝事部分事務,酉時到這裡向我彙報今日事宜後,便可回宮。如何?”
聽完這一通,李南箫臉色難看。
程觀溫聲反問:“不願意,那是想吃闆子?”
“……不。”
刑房的陰風似乎又吹到了他身上,李南箫一咬牙:“我願意。”
“很好,”程觀起身,從身後書櫃中抽出一紙契約,“記得三日内賠償散绮樓相應損失,在這紙上畫押簽字,約莫一柱香後,有人會來接你回宮。”
李南箫苦大仇深地盯着桌上那張薄紙,似要用目光燒出個洞。
對面的程觀也不催他,悠閑地喝完了半盞茶,看見人終于動了動,艱難簽完字,畫了押。
程觀取過契約,掠過一眼确認無誤:“不錯,在這嘗嘗點心等會兒罷,我讓人給你取了鐐铐。”
說罷,程觀走出了房間。
如他所言,不一會兒,校尉進屋給他取下鐐铐,在旁監視他。
待房間點上了燭,有人扣門遞信,校尉轉身對他道:“走罷,接你的人到了。”
枯坐許久的李南箫立刻起身,性子全被這漫長等待消磨沒了,沒脾氣地跟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