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身子潰爛得太快。
掌事忙不疊沖出支人去喊郎中,程觀眉間緊蹙,耳邊長長尖鳴,鼻間滿是血腥氣,反胃無比。
修長的手指用力扣住軟缛,他心尖不受控地狂跳着——楚懷世……怎麼會死?
不對、不對,全亂了。
劇情中常國公府的确有過通外之嫌,這亦是主角扳倒常國公府的引子之一,但那是在邊境平亂之後。常國公雖說性子沖動傲氣,戰亂之中還是有些大局觀的,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通敵,除非有人暗中教唆并開出了極具誘惑力的條件。
電光火石間,程觀當即想到了一個人。
阿、爾、木。
圓潤整潔的指甲生生劃破了光滑絲綢,程觀閉上眼,情緒晦澀。
是從他這開始亂了,他、楚懷世、阿爾木本該沒有任何私下糾葛。
“快、快!”
郎中被小厮拉着,急三火四地趕來,中途還遭門檻磕絆了下,砰地撲倒了支着的香爐架:
“诶!”
香爐摔到地上,咕噜兩圈後幽幽停下,香料香灰撒了一地,清雅香氣登時侵襲滿屋。
“沒事沒事,您快去!”小厮邊回頭收拾邊道。
郎中也顧不得這一時亂,腳步不停地到榻邊,藥童幫着打開藥箱,郎中則擡手搭上程觀腕間,暗暗一驚:
“這、這是怎麼回事……”
“昨晚診脈還好着呢,這好好地怎麼又吐血,”掌事的擦着汗,語氣急切,“藥也喝了呀!”
郎中立施數根銀針,止住毒素蔓延後,心中亦暗道奇怪,他鼻翼輕動,霎時眉頭一鎖,聲音肅然:“這屋裡的香是什麼,快給我拿來。”
地上收拾香料的小厮聞言,連忙捧了把送來。
郎中撚指細聞:“這香不對。常人聞了無事,卻是同大人的藥方相沖……”
“今日大人屋中香料誰換的?”老掌事轉身質問。
屋中侍從紛紛跪下,一女使俯首神色驚惶,磕絆答道:“……是奴婢,但、但這香料點了有幾日了,沒見錯,且這香料是大人給的啊!”
“大人給的?”老掌事疑惑,“大人何時給過你香料了?”
“前一陣子,掌事您不過給我們這些婢子一個木盒,說是大人分給奴婢們的……”
老掌事瞪眼:“胡說,那盒子裡的不是蟹粉酥麼?”
“那蟹粉酥下還有一格,便是這香料!這些日子庫内香料用盡沒人補上,奴婢就尋思拿來這香料點上了……”女使雙目含淚,叩首,“天地可鑒,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其他女使也瞧見了的,是、是奴婢擅作主張,害了大人,求大人寬恕!”
“你——!”
“無事。”
程觀眼睫半擡,開口打斷道。他仍倚在美人靠上,聲音微啞,臉上養出的那點血色盡褪,但好在人清醒着:“讓她退下罷。”
老掌事歎息:“……是。”
屋内門窗打開,侍從們揮着絹布,盡快散了這香味。
約莫一炷香後,郎中拔了銀針,程觀仰頭喝完苦藥,起身道:“服侍本官更衣。”
“大人您這剛……”老掌事看着在他眼裡薄得像紙的人,擔憂道,“您這是要去哪啊?”
“進宮。”
程觀脊背挺秀,随意擦過指縫血迹,除去發白的臉色之外,竟一瞬瞧不出他方毒發吐了一大口血。
“拿本官的飛魚服來。”
——既然都不要他好過,那所有人都别好過。
什麼主角人設任務系統。
他要掀了這桌子,看誰敢吃這一份摻着血肉的飯。
*
朝中的消息慢程觀這頭一步,如今高帝正在回京途中,朝中由太後暫理,太子戰死消息一到,衆官登時炸了鍋。
太後年老體衰,本就無心朝政,現下,除去太子之外最具權勢的三皇子自然成了群官之首。
“北峰山腳下,太子因不從常國公調度,落入匈奴包圍圈套,後有人尋到了帶有太子玉牌的屍身……”
傳來的信如此講述。
因此,楚靈澤以商讨一半虎符歸屬的虛名,在偏殿集會衆官。
其目的毫無疑問的——讓常國公徹底持掌大晉兵權。
偏殿中,楚靈澤居于主座,各官分座兩側,來的大多三皇子門下,曾站太子之列的臣子多選閉門不出,靜觀其變。
實則,心知此番時機恰好,天時地利皇帝遠,上京三皇子一手遮天,常國公持掌兵權之勢攔不住。
如今明知太子戰死必有疑,他們也隻得明哲保身。
甚至随風倒的牆頭草,已有投靠三皇子之意。
“眼下戰時緊急,另一半虎符随太子殿下遇難而下落不明,怕是被有心之人盜走利用,因此,臣下建議,廢棄那半虎符,特許常國公持半虎符調軍平亂。”
此話落地,偏殿安靜一時,楚靈澤拍了兩下手,開口道:“廉尚書此議變通,衆卿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