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傷口縫了三針,醫生皺眉詢問為什麼不早些處理,程觀低聲道歉,後手悄悄掐了謝頌的背一把。
讓人心疼又生氣。
謝頌沒躲,擡頭安靜地看他。
如此,傷口留疤不可避免,記好醫生的注意事項,兩人離開了醫院。
“給。”
程觀随手戳開百香果茶,遞給謝頌,吸管輕壓他唇邊:“嘗嘗?”
謝頌被眼前人頰邊的剔透汗珠引走心神,下意識照做。
日頭當照,冰涼香甜的果茶順着喉管而下,舒适解渴。程觀彎下眉眼:“好喝嗎?”
“嗯。”謝頌猶豫擡手,見人仍不閃不避地看他,便輕拭過了那滴汗珠,“今天……我會還給你的。”
等謝頌出了醫院才知道,程觀早已交過費。
“好啊,”程觀咬着吸管,模糊玩笑道,“那今天我得讓你多欠點,讓你還我一輩子,好不好?”
果茶外壁凝結的水滴滑落,帶着獨特氣息的汗珠消逝于謝頌指腹間,他想着,他不值錢的:
“嗯。”
程觀看着他認真的神色,扭頭歎息般哎呀了聲。
笨蛋。
謝頌問:“怎麼了?”
“沒什麼,”程觀虛點兩下他新換了藥的手,“還痛嗎?”
謝頌搖頭。這點痛算不得什麼。
如果他提前知道,這道傷口能帶來夢境中都不曾幻想的靠近,他隻會擔心那些人劃得不夠深。
也許最後那下他不該躲,而是任由竹簽刺入更深,沒有收勁的拳頭狠狠砸在那張臉上。
“那好,”程觀放心了,“我們回學校吧。”
*
顧連雲和人打起來了。
班群炸了一下午,連上課時間消息都不斷。
在北樓樓梯間,那兒是幾個混混學生默認的吸煙唠嗑點,顧連雲不知怎麼路過那裡,上去一腳就踹上人肩膀。
那幾個黃毛腦袋登時瞪大了眼,站起來污言穢語齊發,瞬間同顧連雲打作一團。
正巧那樓梯上,教導主任帶着一位學生路過,見狀沖上去拉架,拉架途中聽說有人把主任寶貴的假發拽了下來,扔到地上,混亂中不知踩了多少腳,滿是腳印的假發奄奄一息。
此情此景,教導主任氣得頭上那幾根毛都豎起來,吼聲響徹整個北樓:
“你們幾個,都給我滾到辦公室來!!!”
這下,事情徹底鬧大了。
教務處。
主任顫手喝了口安心甯神的菊花茶,保溫杯底磕在木桌上,掃過辦公室站着的這幾個鬥毆的混球,其中一個還滿臉不羁。葛主任一口郁氣悶在胸口,不上不下,連忙一手撫着心口,一手指過這幾人:
“……我看你們是要瘋!這是學校,是你們打架罵街的地兒嗎!無法無天,簡直無法無天!”
“你們幾個,給我說清楚,到底為什麼打架?!”
“……”
當時在和主任談話意外卷入拉架漩渦的姜星:“葛主任您消消氣。”
葛主任收手,啤酒肚起伏兩下:“嗯,姜星同學你回去上課吧,這兒沒你的事了。”
“好的。”姜星點頭,轉身時視線在顧連雲身上停留片刻,那人眉眼冷硬傲慢,顴骨挂着塊兒,幾乎是把不服氣三個字寫在了臉上。
看來孟何說得沒錯,這人脾氣确實很差勁。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在剛剛的混亂中,主任的假發就是這人扯下來的。
……他以後還是離這種刺頭遠些吧。
姜星抱着印好的卷子,握上門把手的前一刻,門把手從外下壓,有人推門而入,他下意識後退。
門後的程觀動作一頓,側身讓路,順手扶了把要滑落的卷子:“小心。”
“謝謝。”姜星沖他笑了笑。
葛主任擡眼看到了門口的人,訓人的話又咽了下去,轉而道:“程觀你來了啊,那卷子剛印出來,姜星拿的是主科,你把這副科的拿上,麻煩你們幾個班數數分一下啊。”
“知道了葛主任。”
程觀走進,毫不驚訝地掠過站着的人,搬起桌上堆疊的卷子。
葛主任一瞅,卷子快到人下巴尖了:“有點多哈,你一個人搬得了嗎?”
不等程觀回答,葛主任轉眼看過室内空手的混球們:“誰來搭把手?”
各色頭毛的混混們皺皺鼻子,似是有些地心虛地瞟了眼程觀。
顧連雲傲氣的頭顱不動了,偏移桌角的目光微閃須臾,慢吞吞開口:“我——”
“我來!”其中一個灰毛突然舉手,揚聲壓過了顧連雲的話音。
大好的機會,能逃一會兒是一會兒。
“行,你來吧。”葛主任吹着保溫杯的菊花茶,警告道,“搬完立刻回來,知道嗎?要跑了你等着的。”
“得嘞,保證完成任務。”
灰毛那點心虛抛到十萬八千裡外,樂颠颠過去,顧連雲擰眉,一把手抓住人,提雞崽似的,灰毛哎呀哎呀地叫起來:“你幹嘛?!”
葛主任也呵斥:“顧連雲!”
顧連雲充耳不聞,厲聲對灰毛道:“你哪來的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