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三人心情愉悅地離開俱樂部,隻顧連雲郁悶至極,莫名其妙多了筆十多萬的開銷,感覺自己今天出門前應該看看黃曆。
想起姜星得理不饒人的态度,顧連雲不住皺眉,内心暗諷。
——像條小瘋狗一樣。
咚。
裝着玉镯的盒子被洩氣般扔進垃圾桶,發出沉悶聲響。
重物沖力使空蕩的垃圾桶晃了晃,暗中交疊的多米諾骨牌,被推動了一角。
四人上車,到了别墅區揮手告别,各回各家。
簡單吃過晚飯後,程觀上樓,手機依約震動起來。
今天在俱樂部時,程觀躺在躺椅上,念起謝頌買版權的事,左思右想,還是向謝頌要了合同的照片,找了個紅圈律師咨詢。
律師和程家公司有過合作,因此效率不錯,迅速把合同需要注意和有風險的地方圈上附着修改建議,程觀轉手給謝頌發了過去。
從浴室走出的程觀擦着頭發,坐到床上,指腹劃過屏幕,留下一道濕痕。
視頻接通。
旅館中,謝頌看着通話界面一頓,畫面兀然晃過一截白皙伶俐肩頸,隐約染着濕意。他握住手機的手背倏地繃直青筋,原本的話打亂:
“……程觀。”
“嗯?”程觀從旁邊抽了張紙來,垂眼擦幹手機上的濕迹,“在呢。談好了?”
謝頌喉結輕滾,嗯了聲,他靠在床頭,暖光的台燈光打在半邊側臉:“明天采樣,配合改完demo就能回去了。”
“沒問題就好。”
程觀拿過一個抱枕壓着,連上耳機,低聲問道,“我可以提前試聽嗎?”
“這有一小段沒修音過的,”謝頌自然不會拒絕,起身去拿公司借給他的電腦,播放音頻,“不是很成熟。”
“如果你想,剩下的我回去彈給你聽。”
經電子合成器改編的吉他樂獨特又迷幻,仿佛夜吧彩燈下清冽的酒。程觀半張臉陷入抱枕中,纖長眼睫垂下陰影,隐隐盯着對面人頸窩一處淺淺的咬痕——是他昨晚的傑作,遵守諾言把那一口還了回去。
他眉眼漸漸迷蒙,不知什麼時候音樂停止,然後聽見對面輕聲的呼喚。
“程觀?程觀……”
謝頌耳邊是清淺鼻息,溫水泡得胸膛發軟微酸,鳳眸黑沉,溫聲叮囑:“吹幹頭發再睡,小心感冒。”
屏幕中的人眼睫顫了顫,良久,含糊應了聲,畫面一陣旋轉,踢踏的拖鞋聲踩到浴室,手機被随意架在洗漱台上,僅能照到寬大t恤和一個方才在抱枕上壓紅的下巴尖。
吹風機的嗡嗡運作起來。
今天草場上,程觀作為一個技術優良的陪玩不二人選,下場了又被丁蘇兩人拉回去打馬球,玩得盡興,也累得骨縫發酸。
過了會兒,吹風機被收起,咔哒兩聲,程觀順路關了大燈,打開台燈,躺回床中滾了半圈,陷入柔軟被褥中。
“有點困,”卷着被子的人眼皮半阖,水亮泛棕的眼珠努力盯清屏幕,“……明天回來,我去接你啊。”
“不用接,我來找你就好。”謝頌看着他困倦的模樣,不自覺放低了聲音。
“接,”程觀閉上眼,片刻又睜開一條縫,“車票信息發我。”
“……好。”
兩邊暖黃的台燈隔着這方小屏幕連接,因視頻通話過久,手機有些發燙,謝頌手指微動,仿佛有一瞬間真實觸及到了屬于程觀的溫度:
“睡吧,晚安。”
視頻中的人呼吸逐漸均勻,謝頌安靜地瞧了許久,直到手機電池支撐不住。他無形碰了碰那發紅的柔軟耳廓,喃喃自語:
寶貝。
兩個字念得又輕又快,像是自心底默念千百遍堆壓洩露的心聲,珍視而不含狎昵,怕任何一個人發現觊觎。
這是他自泥沼枯枝中仰首捧到的月光,懸吊着即将溺亡的精神瘋子,呼出一口清冷的白氣。
慶幸之餘,纏住他的藤蔓卻無根而生。
謝頌透過鏡子盯看那處咬痕。
這樣的人,為什麼喜歡他呢。
*
沉重的聯考一過,班級氛圍輕松不少,不顧幾家歡喜幾家愁的成績,一心盼望着長達五天的高考假。
程觀隻有一科成績滑了坡。語文相比平時下降了十分,導緻全市排名第一岌岌可危,好在其他沒有失誤,擦着兩分之差保住人設。
沒辦法,來自星際時代的程觀表示理解有代溝,已經盡力。
事後,語文老師拉着他來到辦公室,痛心疾首,又小心翼翼地詢問程觀是不是對他有什麼意見。
數學老師哎呀一聲,欣慰地拍拍他們唯一的數學滿分,攪稀泥道:“小失誤而已,李老師不要逼得太緊,偶爾不在狀态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