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二十秒内，車輛側方急刹，成功抵達最近的安全點。

A組隊長迅速下車，把人質塞進建設完備的防空洞中，踩着爆炸的震動最後滾了進去，阖上門。

防空洞固若金湯，寬曠得足以容納萬人，新型有機分子澆築的牆壁足以抵擋任何震蕩與輻射，修建本意是預防宇盜突襲和污海潮漲。

季副官看着最後踉跄滾來的A組隊長，心中霎時湧上不詳，她大步過來，一把抓住隊長的領子，聲音強壓細顫：“程監察呢？”

不遠處的C組長看向那邊，忽地臉色一白。

“監察官…他、他中途跳車了。”隊長肩胛被身後的槍支磕得生疼，咳了兩聲解釋道，“他說讓我們在這等他。”

“你……！”

眼見那頭氣氛劍拔弩張，幾個警員上去勸架，模樣狼狽的人質在地上東倒西歪，也不由得看向那邊。

由于公職人員的特殊性，蒙維屁股下面的硬地闆還沒坐熱乎，就見一名警員向他走來，苦哈哈地被拉去作筆錄。

經此一役，他常年坐班的身闆算是提前透支了未來半年的能量。

正值清晨，折騰了一整個淩晨的人倦怠不已，兩名女警員拉着補給箱子，正挨個分發營養劑。

“你好，這是你的。”

少年懷抱着小女孩，手肘處清瘦骨節突出得吓人，嚅嗫着謝謝接過。

那頭因那位監察官而起争執——也不算，隻有季副官單方面說教動手，A組隊長一臉苦相地受着，沒了營養劑補給，面壁思過。

他咬開營養劑的封口，看看那邊，又看看手中的營養劑，莫名有些愧意。

懷中的小女孩扭了扭，少年把她放下問：“怎麼……？”

還沒說完，就見小女孩哒哒哒地跑過去，站到那隊長旁邊，悄悄把手中未開封的營養劑遞過去。

A組隊長一愣，暗暗瞥了眼轉身的季副官。

她擦了下因方才激動情緒而紅的眼角，側頭，權當沒看見，走去詢問外部情況。

“謝謝。”

隊長摸了把小女孩的頭頂，沒收這袋營養劑，悄聲道：“你自己喝吧，我不餓。”

一個小時後，外部環境徹底安全。警司高層得知這邊情況，派遣支援，協助處理後續。

如臨大敵的支援部隊全副武裝，正準備迎接滿眼廢墟一片狼藉，到達現場後神色空茫一瞬。

這……不還好嗎？

除了被夷為平地的關口附近區域，其他地方隻有幾棟樓遭受震波影響産生裂痕，相比慘不忍睹的關口，可以說得上毫發無損。

像是一道天降屏障，橫隔關口與居民區之間。

“謊報？說誰謊報呢？”季副官聽着耳麥的内容，狠狠皺眉，氣不打一處來，“那關口内足足潛藏了十三枚核能彈，難道需要我們把探測數據發給你核實嗎你們這幫馬後——”

“監察官！”

季副官心髒一停，登時聞聲望去。

身形清隽的人影背朝天光，兀然出現在安全點門口，他白襯衣整潔，其上防彈衣不知所蹤，之前束起的黑發披散下來，白皙面龐上挂着淡笑，朝他們揮了下手。

“喂、喂？……季雪莉副官？收到請回複！——”

對面還在令人心煩地審問，季副官深吸一口氣，幹脆道：

“滾去看完探測數據和監控記錄再來跟我聯絡。”

啪。

通話結束。

程觀安撫完激動的異端處警員，腿上意外粘了一隻不輕不重的團子。

他低頭，小女孩紅了臉，眼睛亮晶晶地瞧他。

“對不起，對不起，妞妞她不會說話，”少年見狀，登時慌亂地去拉小女孩，“妞妞，妞妞你快放手，别麻煩人家……”

小女孩撇嘴，委屈巴巴地放了手。

“沒事，”程觀輕撫了下小女孩的頭頂，碧綠的眼看向少年，頓了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聞言一怔，險些陷入那雙似潭的眼中，局促答道：“我、我叫……沐鐘子，鐘表的鐘。”

像是感覺自己名字拿不出手似的，少年耳尖微紅，垂首拉住小女孩，手心浸汗，不敢再看那雙漂亮的眼。

他哪裡見過這樣……這樣的人。來自貧民窟的少年覺得心要從胸膛跳出來。

就是這樣比海報雜志上還要好看的、同他們完全兩個世界的人，救了他們這些蝼蟻。

仿佛做夢一樣——不，他做不出這樣的夢，他們這樣的人連夢境都是貧瘠的。

“嗯。”

程觀點下頭，見他不自在，便沒有再說什麼：“帶她去那邊領補給吧。”

“好、好。”少年牽住戀戀不舍的小女孩，盯着兩人粗糙髒污的衣角，頭也不擡地僵硬轉身，依言離開。

“監察官，”季副官扔了耳麥，難掩激動地大步走來，她第一次在程觀面前如此情緒外露，“你、您怎麼中途跳車？是發生……”

程觀搖下頭，眉間輕皺，忽然似身形不穩，擡手搭上了她的肩。

季雪莉吓了一跳，鼻尖嗅到隐隐飄來的清香，手僵在半空，想扶又不敢扶：“程監察？”

說罷，她視線落到程觀身上，這才發現眼前人額角不知何時起了細汗，唇色蒼白，瞳孔微微渙散，堪稱病色。

“監察官？”她立刻慌了神，問話抛到九霄雲外，“你怎麼、哪裡受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