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流程撥去了冗餘繁節,反而更像一個挂着名頭的遊輪派對。
藍調時刻到來,甲闆上,兩人在衆人面前說出誓詞,交換戒指。
定制的戒指一轉,套進了無名指,細光閃爍。
賓客紛紛舉杯祝福,其中姬羅藍喊得頗為大聲:“新婚快樂!”
“簡直天生一對啊,”姬羅藍湊到般珞珈身邊,故作感慨,“不說别的,站在一起還挺養眼。”
般珞珈看着前面的兩人:“眼睛什麼時候壞的?”
姬羅藍挑事一笑,他今天依然穿得花裡胡哨,身上鍊子飾品叮叮當當,比兩位主角還要吸引目光,忽然起哄喊道:“親一個!”
話音剛落,姬羅藍就感到旁邊涼涼的視線,下意識瑟縮了下,側頭沖般珞珈一臉欠揍樣兒地挑眉。
能讓這人吃癟的機會可不多。
記仇的姬羅藍藝高人膽大,可要好好利用這次機會,把昨晚被打的戒尺還回去。
“親一個!”
有不知情賓客聞言,也跟着三王子起哄,鼓掌:“親一個!”
前方的般若寒笑意盈盈,他順勢握緊程觀的手,俯首湊近。
程觀垂眼,衆目睽睽下,他沒動。
歡聲笑語中,一道清麗女聲忽然冒出,尖銳顫抖:
“若寒!”
姬彗眼角微紅,一頭卷翹的長發被海風吹得淩亂,然而,本是氣勢洶洶的喊話在下一秒急轉直下:
“你——若寒!”
那雙美目不可思議地睜大,驚懼地看着眼前一幕。
滴答。
一滴鮮血砸到了棕木色的甲闆上。
般若寒神色空茫刹那,他視線落到衆人錯愕的表情,愣愣地摸向自己發涼的下巴。
一手鮮紅。
血正在源源不斷地從他口中湧出,染紅了嶄新的禮服衣襟。
撕裂五髒六腑的痛覺遲鈍傳來,他四肢發軟,瞳孔發散,漸漸模糊的視線中,面前人難得慌亂地撐住他,綠眸中閃爍着擔憂驚疑:
“你、若寒?你怎麼了親愛的?你别吓我。”
他捧着般若寒的臉,沾血的手指微微顫抖,像是吓壞了。
“快!去叫随行醫生!”
現場登時兵荒馬亂起來,有人不小心撞到了桌角,長桌上堆積的香槟塔搖搖晃晃,砰地傾倒。
嘩啦——
般若寒急促倒氣,臉色迅速灰白下去,脖子上的那隻手仿佛有千斤重,死死壓住他的喉嚨,讓他拼命想要擡起手臂,眼珠駭然急轉:“嗬、嗬……”
他毛骨悚然地看着眼前溫柔似水的漂亮面孔。
“你說什麼?”程觀俯首,柔順的發絲從耳後滑下,垂落到他臉上,其上若有若無的清香摻進了血腥裡。
“嗬……”
般若寒喉嚨卡住血塊,發不出任何有意義的字音,瀕死之際,他耳邊感到一道溫熱吐息,帶着緻命的香氣:
“你還記得……一個叫展琳的人嗎。”
又是一口鮮血湧出,他目眦欲裂,仿佛案闆上待宰的魚回光返照,猛地掙動兩下。
“記住,”本是耳鬓私語的暧昧姿勢,呢喃出的卻令人顫抖的惡咒,“是她殺了你,你的所有遺産,都會歸到她名下。”
“你的屍體也不會完整無損地裝入棺材,它會在明天,出現在貧民窟最肮髒的那條街上,被惡狗撲食。”
垂落發絲遮住了他翹起的水紅唇角,程觀含笑道:
“去死吧。”
般若寒瞳孔放大,身體僵直。
“若寒、若寒!”皇室的小公主沖到前面,倉皇失措的神情在看到一地髒血時凝滞片刻。
姬彗提起潔白的裙擺,頓了頓,身後趕來的醫生同她擦肩而過,拿着急救箱一腳踩上血泊。
然而已經晚了。
短時間内過量流失的血就像逝去的生機,無法彌補。
醫生額上冒出冷汗,對着死者的伴侶搖了搖頭。
“突發性敗血症,來不及了,他的全身器官已經遭到破壞,船上沒有充足匹配的血袋,而且……”
那尊琉璃似的美人愣愣的,他抱着沒了呼吸的人,白皙臉側沾染着幾滴血,碧色的眼緩慢動了下,像是沒聽清:
“什麼?”
醫生觸及那雙眼,心中一跳,語氣不自覺地放輕,仿佛再大點就會把眼前人震碎:“抱歉,我們盡力了。”
“你……節哀順變。”
程觀擡起頭,同醫生對視,仰起的脖頸線條漂亮脆弱,随着眼睫顫了顫,眸底水色浮現。
方才還逗樂的姬羅藍被這猝不及防的變故打得一蒙,他皺眉,正要把姬彗喊回來,卻見身旁的人影走過去,舌頭打結了下:“……诶。”
般珞珈徑直來到程觀身旁,語調低緩:“程觀。”
程觀聞聲側頭,唇瓣微張,有些迷茫的樣子,泛紅的眼角聚集水意,恰好滑下一滴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