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進行得十分順利,江湛沒有提及他與明桐是認識的。他跟漢斯聊得十分愉快,漢斯給他推薦了幾個瑞士必去景點。
“采爾馬特是一定要去的。”
江湛微微點頭,“嗯,一個月前還去過了。”
明桐切着牛排的手,顫了一顫。
那個微信号“Zu”,果然是他。
漢斯拍拍額頭,“也對,這是瑞士最著名的景點之一,你去過也不奇怪。”
索菲接話道:“奇怪的是明,在洛桑讀了幾年博,也不愛出去玩,連采爾馬特都沒去過!”
江湛第一次隔着衆人,冷冷地望向明桐,從後槽牙憋出幾個字:“哦?駱小姐果然醉心科研!”
話語間頗有怨氣。
明桐機械地笑了笑,“我又不會滑雪,去了也不知道怎麼玩。”
漢斯笑着打哈哈,“她就是這般性子,從來不愛玩,整天呆在實驗室,誰勸都沒用!江先生,您最看重的項目,正是駱小姐負責的。若不是她這般認真,試驗不會這樣順利。”
江湛的眼神晦暗了幾分,忽地又笑起來,“既然駱小姐是中流砥柱,眼下正好是冬季,過段時間,一定請駱小姐和大家夥兒,去采爾馬特滑雪。”
衆人立刻歡呼,推杯換盞。
氣氛一下子熱絡起來,大家談天說地,明桐與江湛再也沒有對望過彼此。
明桐也沒有說太多話,機械地進食,機械地微笑着。
“明,感覺不太舒服嘛?”一旁的索菲看着明桐臉色蒼白,小聲詢問。
明桐搖搖頭。
“駱小姐不舒服嗎?”江湛的助理李娜察覺到明桐那邊的異樣,突然發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明桐身上。
“沒,我喝點水就好了。”明桐臉上染了一層白霜般。
江湛臉色陰沉,“不用勉強,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聽到江湛的話,衆人都不覺得奇怪,隻以為是同胞之間的友善關懷。
“不用不用,我沒事的。”明桐拼命扯出微笑的弧線,裝出一副一切都好的樣子。
江湛沒再說話,臉卻如窗外的凜冬一般。
大家一邊七嘴八舌,一邊聊一些保養身體的小方法,一邊迅速解決餐後甜點。
明桐喝了一口餐後酒,臉色終于不再慘白。
大家陸續告别,有些人準備一起去酒吧,進行第二輪聚會。
“一會兒我送你回去,我車就在一旁。”江湛走到明桐身邊,不容置疑地說道。
“不用了,真的。”
明桐的聲音發顫,她隻想趕緊回去,窩在被窩裡,安靜地消化這一場重逢的震撼。
“駱小姐,您不用客氣。”他的聲音裡似有愠怒。
明桐沒再搭腔。
“駱小姐,您好似真的不認識我一樣。”江湛雙手插兜,睥睨着她。
明桐還未說話,就聽他似自嘲,似戲谑的聲音:“這才六年,就把我忘光了?”
明桐停下腳步。她真的,很久很久,沒有想起跟江湛相關的一切了。
……
跟其他人揮别後,隻剩明桐站在餐廳門口,等他開車來。
路燈昏黃,把她的影子拉得長而影影綽綽。
涼風把她頭發吹散開,一個激靈将她的怅惘打散,于是她提步,徑直向地鐵站走去。
一路上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隻是想快點,再快點。
地鐵換乘的時候坐錯了站,她比平時回家用的時間,要長了好多。
等她終于到了公寓大樓,看着舍友房間的燈還亮着,頓覺松了一口氣。
“你自己跑回來了?駱明桐,你不會等人嗎?”
是男人壓抑不住怒火的聲音。
明桐掏鑰匙的動作,彷佛被人按了暫停鍵。
江湛眼裡是最鋒利的刀,嘴角有嘲諷的笑意。
明桐好幾年沒見過他了,跟夢裡的他不同,現實的他明顯成熟了許多。
“你是怎麼知道我家的地址的?”明桐岔開話茬。
江湛沒有說話,隻是把她盯得很緊。
“我問索菲的。”許久,他才小聲說道。
“嗯,我已經沒事了。你看我已經平安到家了,那就先這樣?”明桐小聲道。
“駱明桐,你懂不懂禮貌?”他被激怒一般。
“所以呢?難道要請你到家裡,喝杯咖啡,叙叙舊嗎?”明桐迎着他的目光。
“為什麼不呢?”
江湛的眼神快要吞掉她。
“抱歉,家裡沒有咖啡。”明桐随時可以扯一個無傷大雅的謊。
“茶也可以。”
“抱歉,沒有。”
江湛沒再說話,似乎在壓抑着什麼情緒,最後才下了一個結論,“你還是沒變。一樣的——”
他停了很久,沒把那個形容詞補全。
明桐忍不住捏一捏手裡的鑰匙,她知道他沒說完的形容詞——别扭。
“你還是與從前一般,别扭。”
“我先回去了。”明桐忍着翻湧的情緒,堅持道。
“算了,你沒事就行。”他苦笑着,“我……”
“嗯,再見。”明桐打斷他想要繼續開啟的話頭,生硬地告别。
“再見。”他無奈地笑了笑。
明桐慌張地打開公寓大門,走進大堂,回頭晃眼一看。
江湛還站在那裡,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像一個掉了漆的雕塑。
明桐不再看他,心想他們分手時的最後一面,也不甚愉快。那時,江湛破天荒說了狠話:“駱明桐,再來找你,我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