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
“是港-黑的對家山口組,還是異能特務科?其實被招安也沒什麼,很多大前輩都是這麼過來的,照樣狗飯…我是說,公家飯吃得很香甜。”我給了他一個眼神,意思是你不必解釋,你的秘密在我這裡絕對安全。
他張了兩次口都作罷,我們走到蒼王的公寓門口了,他問:“蒼王是你綁架或殺害的嗎,你是來重溫犯罪現場的嗎?”
我十分欣賞他直截了當的性格:“不,我姑且算是…利益相關方,我是來調查蒼王失蹤的。因為他檢察官的身份,黑白兩道現在都很關注。”
織田說他也是,我更加堅定了他現在是異能特務科的狗的想法。
眼神的交換中,一個臨時的利益同盟達成了,他很默契地沒問我屬于哪方勢力。就算他問,我也隻能誠實地回答是外部勢力,畢竟我不是橫濱本地人。
我用發卡打開門,請織田先進,表面理由是他是尊敬的前輩,心底想萬一有埋伏他就是替死鬼。這是一間兩室公寓,果然像佐佐城信子說的那樣,但凡沒釘在表面的家具都被搬走了,牆被刷成純白。
織田說:“我問過物業,他說直到昨天傍晚還看見蒼王回家,取信件的時候跟他打招呼,之後就沒出過門。到今天淩晨物業換班,他還在奇怪誰清早留下鑰匙,查監控發現那一段被黑掉了,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本人退房的。”
我摸到陽台門鎖有暴力鑿開後修複的痕迹,欄杆上有吊索的勒痕,蒼王的公寓又在頂樓。我說:“昨天半夜雷聲非常大。”
織田走到我身邊,透着微弱的血,疲憊和鎮靜的味道:“你覺得他是被從空中劫走的?”
我不置可否,隻說直升機出動一次要花不少錢。
之後我檢查了下水道,裡面幹幹淨淨,連頭發都沒有。蒼王就算被碎屍沖下去了,現在也來不及了。想起佐佐城信子哀傷的笑容,我歎了口氣,覺得最起碼要把屍體替她找回來。
我回到陽台,織田向我示意手上的一枚領帶夾:“為了方便逃生,這一層的陽台都連着,中間用隔闆間隔開。我剛才翻到隔壁,裡面是空着的狀态,恐怕蒼王就算呼救也不會有人聽見。唯獨回來時在緊貼隔闆的地上,我找到了這個。”
極有可能是蒼王反抗不成,故意踢過去留的線索。
這枚舊的領帶夾上用燙金的工藝,描了一個花體的A。
我說,您才是卧底港-黑的專家,有什麼想法嗎?
織田在那一刻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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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織田的說法,A是幹部裡最兇戾殘暴的,負責博-彩業務。他的賭場居然設在了海上的郵輪裡,是一棟移動的城堡,萬一大事不妙就開到公海上去。
“重點是,”織田作說(他說這樣稱呼比男鬼好),“表面是賭場,底層是死牢。很多人剛赢了錢,接着就被扔到樓下了,再接着是海底。”
第二天是星期六,A照例要舉辦宴會。我和織田作淩晨分手後,約定第二日天黑在港未來區的碼頭見面,看能不能想辦法混上船。我吃夠了之前法餐廳dress code的教訓,對織田作說:
“請不要穿得像個司機。”
他一邊揉被我折斷的小拇指一邊慢吞吞地說,你也不應該穿得像打翻牛奶的女仆,除非這是你的僞裝策略。
我就知道他一定會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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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探社離蒼王的公寓最近,我幹脆就在醫務室湊合了一上午。睡到一兩點發現旁邊的病床多了一位同伴,我問他也是來補覺的嗎?
晶子:“不,他是屍體。”
“哦,”我禮貌道,“那我聞到的香味是?”
晶子說為了更好地屍檢,她正在煮死者的骨頭,好使骨肉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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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圖到偵探社的舊倉庫裡找件過得去的禮服。他們有一個專門的更衣室,裡面存放着不同季節,職業,風格的衣服,簡直像一個造夢室,進去了就可以不再做自己。聽事務員說是為出外勤的社員喬裝打扮設立的。
好不容易挑了一件略過得去的,唯一的缺點是灰塵大了點,我找了紙筆,準備寫下[這件衣服離家出走了,但它很快就會回家的],叩門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與謝野晶子雙手抱胸站在門外。看見我懷裡皺巴巴的裙子,她挑起一邊秀氣的眉毛:
“你就穿這個去跟男人鬼混?你還不如什麼都不穿。”
我:“……?”
我若有所思:“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把我從換裝間拽出來:“它就算是Prada,也得是1958年的Prada。還是留着燒給你死去的外婆穿吧。”
我們來到皇後大道,在新開的商場裡,她替我挑了一條細吊帶露背的紅裙子,有點像愛麗絲在生化危機第一部穿的,隻不過裙擺更大更蓬松,晶子滿意地表示哪怕是火箭筒這個裙擺都能藏下了。我說:
“宴會上要是有金叉子銀勺子,我都能偷個五十多把出來給你。”
結賬時我囊中羞澀,已經做好了簽高利貸的準備,晶子把卡遞給櫃員:“幹洗好改好尺寸送到這個地址,我們兩個小時内就要。”
她看了我一眼:“你忘了嗎,今天是你的生日。”
今天确實已經是6月8号了。
我小聲說,遇見你是我這一生最好的事情之一。她沒說什麼,隻是摸了一下耳邊的蝴蝶發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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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我找到了碼頭附近的織田作。他看見我愣了一下,很快問道:“你打算怎麼混進去?”
這種場合想登船,要麼是港-黑内部的人,要麼持有邀請函。
我對織田作說:“有煙嗎?”
登船口的位置排起長隊,都是衣裝靓麗,有身份的人。兩個黑手黨一左一右負責登記,甲闆上站着不少持槍的影子。我對其中較為年輕的那個勾了勾手。
他大概隻有十六七歲,骨骼還沒發育硬朗,有些遲疑地指着自己,得到上司的點頭後才走過來。
我對他露出一個吝啬的笑容,很淺,充滿了上位者遷就的意味,笑意也沒有到達眼底,我說:
“好孩子,過來替我把煙點上。”
借了他的火,我漫不經心地摸了一把他的廉價西裝,說你們上司就給你穿這種品質的料子?
他有點臉紅。
我從手包取出一疊整齊的鈔票,塞進他的上衣口袋,表示是給他買新西裝的錢。我命令道:“把你的外套脫下來,扔在地上。”
登船口和碼頭之間有一攤水漬,是昨天半夜暴雨留下的。曬了一天幾乎淺到看不出來,隻是被很多人踩過後變得渾濁。
“你不會希望我把高跟鞋弄髒吧?”
我放緩了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