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用意,自然不止這麼一個。
這客卧往日他回來住,裡面有不少個人擺件,想借此讓心儀的女孩看見,這樣可以增進她對他的了解。
“原來如此。”天海龍點頭:“我醒得早,出來看看,路過這屋,想着這個點你估計還在做夢,沒想到,你也醒了。怎麼?是不是心裡記挂着人家?所以睡不着?”
後面的話,聲音刻意壓了下去。
畢竟是男孩心事,不算隐秘,可不能太張揚,天海龍眼尾帶笑,不輕不重調侃兒子一句。
“……有點。”天南星臉頰一熱,本能錯開來自親爹的注視。原來是來看他這個兒子的,不是來看白芍的。
虛驚一場。
“行吧,我回房間了,再睡會。”天海龍心裡一合計,“你也回床上去吧,再睡會。天剛亮,還早呢!”
“好。”
目送親爹轉身離去,主卧在二樓長廊盡頭,天南星心中微妙,可又抓不住個具體。
待天海龍進了房間,他才收回目光,重新來瞧跟前這間客卧。
也不知她睡得好不好?
天南星又獨自杵了幾分鐘,注意力亂飄了會,原地一陣東想西想後,他悠悠籲出一口氣,戀戀不舍挪動步子,決定回房。
客人睡得好不好,兒子不知,老子卻知。
但老子并未主動提及,一個字都沒與兒子分享。
整個身子幾乎吸在門背上的女孩,見門外持續沒了動靜,保險起見,她又一動不動僵趴了近兩分鐘。
心中默默讀完120秒的空隙,緊張氣氛不減反增。
白芍的臉,紅得異常。
史無前例的忐忑,帶起前所未有的生理反應。
若不是那聲突如其來的咳嗽,她剛剛真的就“破門而入”了!
原想趁天沒亮透,偷溜出去,悄然潛入“平時連天南星都不讓進”的神秘書房,誰曾想裡面竟有人?!
當然,那咳嗽聲,一聽就是天海龍。
淩晨五點不到,這個一家之主,不在卧室睡覺,在書房做什麼?
時間不允許貓手貓腳的她多想,畢竟做賊心虛,聽到書房内傳來椅子移動摩擦地闆聲,白芍瞬間如驚弓之鳥,四肢收緊,迅速撤離,原路返回。
結果躺回床上沒五分鐘,就聽到了房門外父子對話。
……好險。
現在,有驚無險了麼?
危險,應該解除了吧……
不過話說回來,若方才在書房外被天海龍逮個正着,白芍早就想好了說辭,就說起來上廁所,迷迷糊糊不小心走錯了。
這一招對天南星用過,但未對天海龍用過,所以可行。
白芍回想着監控的攝像範圍,或許拍到了她出現在二樓長廊上的畫面,但書房門口,是盲區。她方才有刻意觀察過。
所以,大可不必如此緊張,放松些。
神不知鬼不覺,沒在怕的。
……
或許神不知鬼不覺,但天海龍看得一清二楚。
書房的監控用了最隐蔽的設備,這一晚的工夫,女孩第二次靠近門口。
她想進書房?
進來做什麼?
天海龍循環播放連到手機的監控片段,眉心川字擠深。
第一次,南星還同她說了會話,然後帶她離開。
第二次,她又是一個人出現,期間又突然折返,個中原因,天海龍最清楚。
因為正是察覺了門外有人,他才起身,離開座椅,尋思過來瞧瞧。
但女孩反應極快,麻溜閃離。
是偶然麼?
還是刻意為之?
坐在床上的天海龍心中搖擺。
昨晚家裡公司團建,都是他的員工,但人加起來也不少,所以出于謹慎,他及時查看了下各處監控,意外發現了女孩奇怪的“個人舉動”。
若第一次是“無心之失”,那南星發現她後,應該跟她提了,這地方是家裡書房,不能随便進。
所以,第二次,是“有意為之”?
一個女學生。
她要找什麼?
一念過心,天海龍冒出個想法。
等會早點出門,把家留給兩小年輕。
·
惶惶中夾了兩段淺睡。
雖然在别人家裡睡懶覺的行為欠妥,可白芍隻能硬着頭皮如此“表現”。
因她心中沒底,潛意識裡更對見到天海龍犯怵。
得虧昨晚她有提前打招呼。
天南星那會看她喝得有些多頭發暈,便叮囑她今天可多睡會,晚點再起。
白芍沒把這話當客氣。
又是周六,不用去公司,手頭也暫無事可忙。
七點多的時候,她隐約聽到屋外車子啟動聲,一秒睜眼,果斷下床,隐到窗簾後,眼巴巴盯着天海龍驅車離開。
回到床上時,便覺“懶覺”可大方繼續。
加上身體确實有些困乏,按了會太陽穴,再次進入淺眠狀态。
這一次,持續了近四小時。
白芍再次睜眼,已是中午11點。
忙手忙腳下床洗漱,進行到一半,實在等不及的天南星來敲門,給她送全新的運動套裝。
昨晚臨時起意留宿,沒帶幹淨的換洗衣服。不過這個家裡,很多都是現成的,畢竟,天南星自個也時不時回來住。
過水洗淨的運動套裝,清香疊着陽光氣息撲鼻,白芍大方接過,說了聲謝謝。而後聽天南星開始講今日安排。
她沒打斷他,也沒對他的提議說不。
相反,她正好趁這一天,消除些“困擾”。
他爸爸不在,索性這一天,都待在這裡吧。
天南星滿心歡喜的模樣,應該不會起疑她的私心。
換上明顯oversizes的運動套裝,重新回到人跟前,有那麼一瞬,白芍腦海中閃過那張俊臉。
但也隻是一瞬。
她及時掐斷了纖纖思緒,不想過多地庸人自擾。
·
整一天下來,某人隻在下午一點左右來了條微信,問她,「今天忙些什麼」
餐桌邊的白芍快速過了眼手機,癟着嘴胡亂想了下遠在千裡之外的邊境小城,有那麼一對俊男靓女從早待到晚,形影不離。期間,男人難得念及北京這座城,于是順手給她發了條微信。
「宅公寓」
她迅速打了三個字,點了發送。
之後到太陽落山,手機再也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暑氣漸退,夜色緩落。
白芍弄清楚了三點:
一,天南星家裡到處有監控,是因為父子倆不經常待這宅子,但有好些個住家工人。
二,所有監控,終端都連他爸手機。
三,那間書房,短期内進去一探究竟的可能性,為0,無論是她,還是天南星。
蠢蠢欲動的“歪念”,隻能暫時收斂。
白芍也不是遇挫就放棄的性子,所以,改成“來日方長”。
天南星對她來他家,顯然很開心。所以,以後不乏有再次登門拜訪的機會。
這次不行,那就下次。
下次不行,大不了主動創造上門的機會。
總之,認定了一件事,就一定要求個明白,求個結果。
晚飯天南星說出去吃,白芍無異議。
從昨晚到此刻,一直待在這宅子裡,是該出去透透氣了。正好,吃完這頓,她就直接打道回府。
也不知天總在忙什麼,大周六也不見人影。
萊恩也很忙吧。
相較于前兩日他的高頻聯系,今天一下沒了動靜。過山車式的落差,讓白芍的一顆心,幾乎觸底。真不好受。
萊恩他,是不是接受了她留北京的決定?
然後呢,他今日轉“沉默”,是表示下一步要與她分手麼?
……
天南星殷情拉開副駕車門,笑容滿溢地示意她上車。心裡頻頻提問不在場男人的白芍,擡眸掠了下眼前人,默默上了車。
天南星這個人,其實哪哪都好,隻是她對他,真的提不起興趣。
完全不來電。
她的心髒就拳頭這麼大,裝不下第二個人。
天南星于她,是那個“第二人”。
那麼她于萊恩,也是“第二人”嗎?
萊恩拳頭大的心髒裡,是不是早就塞滿了金雪茶。
曾經,萊恩的第一人,不是她。
未來,萊恩餘生可愛,亦非她。
·
需玉英放下筷子,濃眉擰起,瞪眼看着對座兄弟一連灌下去三杯,都不帶猶豫的。
酒穿腸過,愁緒隐漫一雙眸底,又顯又不顯着。
“怎麼了這是?”反常地突然約飯,屁股還沒坐熱就來這樣一出,需玉英擔心眼前人喝醉,“感情問題?”
也尋思不出其他可能,他下意識嘟哝一句猜。
第四杯酒剛要入口,聞言蓦地頓住,萊恩眸色微斂,餘光起顫。
他不用擡頭也能猜到,需玉英正盯着他。
眼風怅怅過酒杯液面,清澈似人心癡癡。
兩秒空檔後,還是仰頭,利落一口幹。
“嘿,我說哥們,白的咱可不興這麼喝!”需玉英出手,截住要斟第五杯酒的手臂,非得先問個清楚。
“感情。”
“嗯?”
“問題?”
“……真是?”需玉英倒抽一口涼氣,有種不好的預感,“怎麼了這是?跟你家妹子吵架了?”
男人搖頭,面色悻然,低沉否認:“沒。”
沒吵架啊,需玉英抿了口酒,心頭猝然一悶:難不成……分手了?!
一時之間,他有些不好開口。
從小到大,需玉英也就談過一個女孩。
論感情經驗,他真不算豐富。
牽手女友這麼多年,相處過程一直平淡和睦,也沒什麼起伏坎坷的,更别提什麼考驗。
現在讓他給萊恩臨時充當“情感軍師”,難免有些趕鴨子上架。
“她和别人出去吃飯,”不愛往外倒苦水的男人,低嘀一句,似自言自語,瞧人目光裡,卻明顯多了幾分欲說還休的委屈。
需玉英筷子一抻,視線不離人:“嗯?然後呢?”
“沒同我講實話。”
口吻離譜地綿軟無力,惹得聽的人張了張嘴,愣是說不出半個字。
半晌後,需玉英決定還是說點什麼。
得安慰安慰人。
“班長,你别多想了,這普通朋友出去吃頓飯,沒什麼大不了的!”
有人不做聲。
“你看,我家小妞,也時不時跟單位男同事吃飯!”
人還是沉默,不語半字。
“你再看我,也免不了與單位裡女同事吃飯。”
“不是,”萊恩搖搖頭,“昨晚就,沒回來。”
“啊?!”手一抖,筷子滾落一根,需玉英一下全懂了,“那、那、那……”
“那”了半天,沒“那”成功。
四目相對,兄弟倆個氣勢同頻減弱,微妙地陷入一陣心照不宣的互啞。
“好吧。”需玉英給失意的男人續滿酒,順帶也給自個倒上,噤聲灌入腹中,喉底辣完心底辣,“那,你問了麼?具體什麼情況。”
“沒。”
“為啥?你直接問她啊,真相不就有了!萬一純誤會呢!”
“我,”低頭苦澀一笑,情緒封喉,“不敢。”
“啊?”真是破天荒!頭一回聽到這個鋼鐵硬漢說“不敢”,需玉英聽呆了,“為啥不敢?”
“我怕是真的。”
“……”
“不是!班長!那男的誰啊?你認識嗎?”
酒意開始熱乎乎上腦,萊恩往嘴裡胡亂塞了點下酒菜,幾下咀嚼後,他點了點頭,作肯定回答。
“我去!”需玉英聽後卻坐不住了,差點從凳子上蹦起:“啥混蛋,撬熟人牆角!太無恥了!”
“額,”意外于哥們的暴躁反應,萊恩面色微皺,心情複雜地擡眼瞧人,“……”
需玉英見他神色有變,心中一點,小心翼翼問:“是……誰?”
總不至于是他們的大學同學??
頭頂就是一處中央空調出風口,溫度打得低,吹得需玉英兩個手臂直起雞皮疙瘩。
他巴巴望着被抽走半吊魂魄的男人,下颚線又是利索一揚,第七杯下肚!
“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個男人麼?”
“哪個?”
“帶隊出任務,就他一人活着回來。”
“啥?!”
“蹭”的一下,需玉英屁股直接離凳,雙瞳地震,“天、天海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