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雲南的那一年,羽懷夕還沒追到辛夷,隻是單相思地暗戀。并用自己的方式默默關心着心儀的女孩。
“剛好30,王叔。”萊恩畢恭畢敬答,心裡惶惶得不行,想着怎麼問白芍的事。
“三十歲……喔,三十而立。”這個年紀,也就是說他離開後的下一年,羽懷夕就追到了辛夷,然後有了愛情的結晶。
這麼一看,他這位内斂的好兄弟,行動力還是蠻強的。就是不知道為啥,這樣的好事彼時也不通知他一聲,他人雖不方便去,電話裡道聲喜還是可以的。
這一點,羽懷夕做的真不如他們大哥地道。
當然,也不排除有什麼苦衷吧。
王君遷試着寬慰自己彼時被二哥羽懷夕“屏蔽”生子喜訊的失落。
“王叔,辛姨——噢我是說,我媽……她也是緝毒警麼?”萊恩繃緊身子,找到了切入口。
“噢是,我們都是。”王君遷點頭,轉念想到另一個孩子,“對了,孩子,你那好兄弟,還好吧?”
“噢……好、好的。”天冬麼?萊恩不知為何老人突然切換了話題,有些接不住。
“那就好!下次把那孩子也叫上,你們兩兄弟,一起來我這坐坐,聊聊!”王君遷想到兩個已經不在的好兄弟,還好都留下了後,終于有了些安慰。
他是辛夷的孩子?那白芍呢?比他小五歲的白芍……想到兩家人那會不算頻繁的走動往來,萊恩真的有些咬不準了。
總不能,他們四個,其實是一家四口?!
這……
那……他和白芍……
“孩子?孩子?你在想什麼呢?”王君遷見小夥子好像突然聽不見他講話似的,忍不住擡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沒、沒想什麼,王叔。”萊恩磕巴回應。
心思早就淩亂得讓他嚴重懷疑人生!
他這都做了什麼啊……怪不得那會辛阿姨,噢不,他媽媽,每次來都會特意叮囑他,無論何時,都要記得照顧妹妹。
“你們兩兄弟,都姓萊,年紀又差不多,平時出去會不會被别人誤認為是雙胞胎喔?”王君遷想象着那畫面。
可惜他的女兒,生在北京長在北京,都沒與這兩兄弟見過面,都算不上認識。不然也一定是非常好的朋友。
嗯?萊恩誤以為自己聽岔了。
還有一個姓“萊”的?
所以剛才說的并不是指天冬!
有沒有可能,老人記錯了性别,另外一個其實女孩?也就是白芍?
所以是……萊白芍?
“王叔,我爸他,為什麼會改姓?”問題一個緊跟着一個,且個個都是大問題,個個都前所未有地亂糟糟,萊恩決定一個個問。
王君遷聽孩子這麼一問,當即心中有數。
但這事情意深重,不是不能講給下一輩聽的事。更何況,兩個兄弟如今都已不在人世,他們的後代,該記住曾經發生過的那些熱血往事。
“川軍哥姓萊,加上你爸,還有我,我們仨,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那會我也還在禁毒大隊。那次行動,我負了傷,回北京醫治,之後就再也沒回去過……哎,兩年後,我接到你爸從雲南打來的電話,說川軍哥為了救他,不幸犧牲了。為了紀念這份恩情,你爸決定改跟川軍哥姓,也就是改姓“萊”。我們三個吧,川軍哥最年長,你爸次之,我最小。所以,他們兩,以前也喜歡喊我‘三弟’,我麼,就喊他們兩,一個‘大哥’,一個‘二哥’,跟親兄弟真沒差……”
話說到再度哽咽,王君遷終究難以自持,摘下墨鏡,笨拙擦淚。
右手指尖很快沾滿熱淚,換成左手,繼續擦。
所以,萊川軍,羽懷夕,王君遷,三兄弟。
他父親為了紀念大哥那份救命之恩,改姓“萊”,并把他這個兒子的姓,也跟救命之人姓,單名再一個“恩”字,正是為了讓他這個兒子,記住這份恩情?
一切閉環了。
那白芍呢?
她會不會……是萊川軍的女兒?
所以,他媽媽才會那樣反複叮囑他,要照顧好于他家有恩的萊叔叔的女兒?
“王叔,萊叔叔他,是一兒一女麼?”萊恩想來想去,隻剩這麼一個可能了。
他不願意接受他與白芍是親兄妹的這種可能!太炸裂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兒一女?”王君遷戴回墨鏡,吸了吸鼻子,搖搖頭,又擺擺手,“沒有,我大哥就一個兒子,沒有女兒,我是一個女兒!”
話音剛落,萊恩心中突然一記動蕩:有沒有可能,他才是萊川軍的兒子!
按理,父輩這樣過命的兄弟情,他不可能從沒見過萊川軍的兒子!
還有,若他和白芍是親兄妹,家裡不可能瞞着……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需要刻意隐瞞的事!
不對,他繼承的明明就是父親萊懷夕的警号!
還有,白芍身份證上,就是“白芍”,既不姓“萊”,也不姓“辛”,又怎麼解釋?
她到底是誰的女兒?
……
萊恩從胡同出來時,天已經黑了。
他沒有留下來一塊吃晚飯,因為短時間内受到的沖擊太多太大,急需找個地方一個人靜下來理理!
原本計劃晚上無論如何都要過去公寓一趟,現在也變得遲疑未決。
萊恩不知道怎麼面對她。
他甚至,都不知道怎麼面對他自己。
仿佛一下子,他成了一個身份存疑的人。
白芍也是。
她和他一樣,從小到大,一直堅定地認一個家長。她認媽媽,他認爸爸。
辛阿姨,到底是誰的媽媽?
她也是緝毒警……那為何彼時外面的人都說她毒販子?
在兩個家長死訊傳來前,萊恩其實一直以為辛阿姨與父親極有可能是同事。即便她不是緝毒警,也是父親的好朋友,反正不可能販毒!
辛阿姨若販毒,他父親早就分分鐘把她抓起來了!
父親的好朋友麼?
多親密的關系?
萊恩也是正視了自己對白芍的情感後,再回過頭看,才真正看懂了彼時父親每每望向辛阿姨的那種眼神。
所以,有沒有可能是父親一時糊塗,為了心儀的女人,做了錯事?
比如,包庇她販毒?
不然怎麼解釋,辛阿姨死時體内□□。
不,不是體内,是開腸破肚,毒品就明晃晃晾在光天化日之下,很多人都說看見了……
也正因為這個異常慘烈的畫面,所以萊恩通過需玉英牽線搭橋重啟父親警号時,不敢問高隊一句,白芍的媽媽葬在哪。
從緝毒警到毒販子……辛阿姨真的是叛徒麼?
父親到底是不是被她害死的?還是另有實情?
……
上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回了訂的酒店。
萊恩全程魂不守舍。
心中各路糾葛。
每種不同的可能下,都是他與白芍完全不同的人生版本,讓他怎麼理。
·
八點剛過,進門時扔一旁的手機,突然乍響,驚醒了沉在一人世界裡的男人。
一對俊眉因一頓冥思苦想,蹙得很緊。
壓力已逼近一個臨界點。
來電常響不斷。
男人起身,去拿手機。
愣了幾秒,還是滑動接聽按鈕。
“獅子哥?”
“噢……”往日再習慣的一聲“芍芍”,阻在喉間。
“你在哪?”
“我在——”下意識頓住。
“嗯?在哪?”
“我在酒店。”
“……”白芍沒料到是這個情況,一下有些接不住話,“那,你今天還過來嗎?”
萊恩猛吸一口煙,又煩躁地摁滅在煙灰缸,看了眼窗外的陌生夜景,改口道:“今天有點晚了,我明天白天再過去。”
“噢。”懸着的心,落了,“那明天見。”
“明天見。”
五分鐘後,萊恩按她微信發來的要求,把酒店位置發了過去。
白芍看着地圖上的距離,當即決定打車過去。
一念之下帶回家的6張行程表,讓她莫名生怕。
不敢一個人度過這一夜。
一想到已不在人世的段正鵬,可能活着時故意把它們放進她辦公桌抽屜,白芍就忍不住發抖。
她猜不到他這樣做的動機。
可除了這種可能?還會有第二種嗎。
除了這種可能,其他可能,會更令人匪夷所思!
……
萊恩一腦袋的亂糟糟。
想到可能已經在過來路上的女孩,他混散無着落的目光,才稍稍聚了焦。
想到了自己彼時加入警隊的初衷。
是為了确認,天海龍以及天南星,這對父子,是良民,是良人,是沒有危險的。
因為,倘若未來某一天,他的芍芍,真的決定加入他們家,那身為她的哥哥,他必須确保她是安全的。
一份動了真格的愛,讓她成了他的信仰。
他想懷揣一輩子的信仰。
萊恩想護她一生,一生無虞。
無論明的暗的,隻要能護住她,他怎麼都可以。
隻有這個法子。
他彼時唯一能想到的好法子。
同時,還能繼承父親生前的信仰。
城市繁華的燈紅酒綠,點點閃閃,投在窗明幾淨的半空,中間嵌了他的一張臉,透出不相稱的荒涼。
萊恩覺得,白芍真的不至于是他的親妹妹。
他的芍芍,怎麼可能是他親妹妹呢!
無論是他父親,還是她媽媽,都不可能是那樣糊塗的家長!
……
房間的門鈴陡然作響。
驚得萊恩身子跟着一抖。
下一秒,他趕緊伸手拉開窗,把煙味揮出去些。
她讨厭煙味。從小就讨厭。
而他,已經習慣靠煙驅除失去她的不甘了。
日子哪管人,淨不管不顧地往下走,他的落寞一天天地收了又收,越來越往心底深處藏。
煙瘾便也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