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女人兩臂雪白,熱得流汗之時,微微仰起臉。
那張臉......
溫畫缇看得呼吸凝滞,竟然是董玉眉!
不對,她再一看那個男人,俨然七分神似範桢的模樣,卻不是他。
範桢的胸膛比他要白些,臉也白淨。此人臉色黝黑,尤其到了脖頸那塊更是泾渭分明,一看便是常年曝曬在烈日下勞作的人。
而董玉眉這個有丈夫有孩子的人,竟然與他......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出戲好像老天要她撞見似的!
溫畫缇驟然覺得,壓在胸口的惡氣有了發洩處——就在前幾天,她還在惱恨董玉眉兩面三刀,沒法報複回去。眼下這不送機會來了?
心中雖叫嚣,這件事定要在範家人跟前狠狠揭穿。但此刻範母和長輩們都不在,連董玉眉的丈夫也不在家,就不算是個好時機!
而且也不能這麼貿然闖進去捉奸,太危險了,現在家裡沒人,雜房附近也沒仆婢的蹤迹,指不定那兩人為遮掩醜事,随便一榔頭敲死她。
這兩人敢在家中偷情,想來也不是頭一回了,以後還有說不清的次數。
溫畫缇想罷,就回去找長歲,領着他也來看一眼。
趕回來的時候兩人還在颠鸾倒鳳的興頭上,沒有作罷迹象。長歲望見跟範桢極為相像的臉,跟她一樣,登時大吃一驚。
溫畫缇低聲與他說道:“你幫我查查這男人是誰,他家也暗中去趟,說不定能搜羅出跟董氏偷情的證據。”
不過插曲,溫畫缇交代完,最後偷偷來到典當行,把一包袱金簪玉環全部推給掌櫃,最後得到的銀錢也如她所估計那般。
一覺到翌日清早,妹妹和哥哥就要坐囚車出京了。
今天也是範桢的頭七,棺椁下葬之日。範母盯住她要出門的架勢,厲聲攔住:“你要去哪兒?”
溫畫缇道:“哥哥和小妹流放出京,我去送他們最後一程。”
她說完就招呼了椿岚和長歲,準備登上馬車。
“回來!”範母一身素白,氣得臉色青紫:“你既嫁出去,那便是潑出的水,哪有三天兩頭回娘家的道理?你和他們已經沒關系了,否則你為何沒被流放?”
溫畫缇抓車橼的手緊了緊,卻還是要上車。
範母又哭又喝斥:“這些年桢兒如何待你,你不知嗎?今日他的屍身就要下葬,你卻不來送送,有你這樣當人妻子的?”
“夫君待我的好,我一直都知道。我去打點完哥哥和小妹的事,很快就會趕來送他最後一程!”
說到這兒,溫畫缇忍不住回頭,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憤然地頂撞婆母:“什麼潑出去的水?難道我在你範家就不是被潑掉的水?難道你就不想休我?你們一直覺得我是災星,克死夫君,可至少我爹爹,我哥哥,和我十歲的小妹都沒你們邪乎,信這些鬼神!他們,是愛我的家人們。”
溫畫缇說完,再不屑與範母多語,匆匆進入馬車。
車簾一閉,黑暗上襲。溫畫缇心裡有絲絲麻麻酸澀,說不出來的感受。
其實範母有一句話說得沒錯,這五年來範桢待她到底如何,她即便是個瞎子也能感覺出來。可是為什麼,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卻不能永久相伴呢?
是誰要殺了他?
溫畫缇想起上元夜的開始,他一個人走向馬車,那時或許就已走向死亡,他就像隻振翅的飛蛾,絕望卻無可奈何的撲入熊熊烈焰中。
她怎麼可能不難過呢,隻不過她的背後還有陷入險地的娘家。她隻能死死壓制住,才能留出心神去救家人們。
馬車朝溫家的方向飛馳。
到了貼封條的溫府,溫畫缇沒看見來接人的囚車,便花銀子找小吏打聽。那小吏說,囚車一早來,把人接走了。
“一早?”
溫畫缇急得又拉住小吏問:“一早是多早?往常不都是辰時才來接人嗎?現在還沒到辰初啊!”
小吏無奈道:“天還黑的時候囚車就來了,現在人都出城了。娘子來晚了。”
溫畫缇聞言大驚,猛地往城門趕去。
哥哥和小妹要流放之地都在北方,溫畫缇坐着馬車一路北上。
先風風火火出去城門,沿着河道而走。
她記得小時候,衛遙就跟她說過,那些被流放的囚徒得走三個月,為了方便取水,隊伍都是沿河流走。
馬車内,溫畫缇拉開竹簾。一邊心煩意亂吹着風,一邊在計算——
雖然哥哥和小妹是坐囚車出城,但出城後就是步行。
這次被流放的罪臣家眷共有三十餘人,一行人步伐不一,浩浩湯湯,應該也走不了多遠吧?她乘着馬車,最多一個時辰就能追上人!
果真如溫畫缇所想,馬車追了接近一個時辰時,她看見前方正有三十餘人在趕路,還有穿褐衣的獄卒拿鞭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