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畫缇感覺,自己好像被塞入一個黑黢黢的地方。
馬車行駛飛快,風馳電掣。
滿耳都是車輪滾動的轱辘聲,車窗不曾打開透風,她感覺又暈又悶,熱得難受。
這裡很黑,她隻知道,自己是被什麼人抱在懷裡。
好像是他,一個她并不想見,卻要還債的人。身上引起火種,逐漸發燙。她抓起衛遙的手,黏糊地呢喃:“我是病了麼?怎麼感覺好熱。”
衛遙沒好氣道:“你是醉了。且,你那間廂房染了很奇怪的香。”
她就說,當時即便思念範桢,又為何會想親那個男人?
——想來是董玉眉,怕她不接受送到嘴邊的“好意”,又在香料中做了手腳。
衛遙低頭看着懷裡的臉。她熱得紅撲撲,不停輾轉難眠,汗弄'濕鬓角的碎發。若是晚來一步......
一旦細想他就氣得冷笑,那種香,不過是藥鋪最普通的情香,助興而已,她的心志也太不堅定,竟連這都克制不住!
于黑暗中,萬塵浮動。他眸光生晦,掌心徐徐握住她柔軟的脖子,貼合地包裹。
衛遙想,明明是與他青梅竹馬長大的人,後來卻抛棄他。那天雷雨轟鳴,他追到家門口問她,能不能退了親,她都那樣毅然決絕。
他既心痛又恨她,明明說過這輩子隻喜歡他,最後卻還是嫁給别人。五年後他從沙場回來,心裡原該攜帶那份恨意,卻在她上門時悄然擊碎。
他可真是賤骨頭,竟然對不愛自己的人再三留念。
這五年來他愛而不得,因為思念抽筋剝骨,而她卻和别人琴瑟和鳴。他既很想她,卻又恨她給自己帶來這等苦楚。
而時至今日,她心裡,顯然還有她死去的丈夫。
衛遙想,何不了結了這個麻煩?省得日後再受錐心之苦。
或許,他會因她的死亡而沉湎一陣。不過,隻要能走出來,他往後的日子就不用再受這種得不到的煎熬......
他抱着懷裡的人,垂眸盯凝她紅潤的臉,掌心卻微微收攏...
可是不過片刻,許是呼吸一刹,他的手仿佛被火炭燙到,喪失所有的力勁。
衛遙鬼使神差的,低下頭,輕輕貼在她唇上。
這刹那,福至心靈。心悄然動了動,有什麼從根裡冒出芽,不斷生長,開出一朵柔軟的花。
他最終含恨咬了下她的嘴唇,還是有些生氣,“溫皎皎我告訴你,你可以不愛我,但以後不準再見那個男人,不然我殺了他!”
範桢就算了!那野男人也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她憑什麼要親他!就憑他跟她前夫長得像?!
溫畫缇被他咬得疼,在他松開唇齒的一瞬間,倒吸涼氣。她不耐推了推,“關你什麼事啊!就你管的寬?”
衛遙冷着臉:“聽進去了沒?”
這話她還真沒太聽清。她醉得頭暈,身體又熱,被他親得暈上加暈,根本沒聽懂在說什麼,隻依稀聽到他說要殺什麼人?
溫畫缇囔着,“本來沒聽清嘛!”
她聲音虛浮,聽起來醉得厲害。
衛遙忍了又忍,捧緊她的臉頰,咬牙道:“那我再說一遍,你聽好,不準再找那個男人,不然我殺了他!”
說完。他氣呼呼親了下她的眼睛,以平定怒氣。
......
馬車裡,溫畫缇一直喊熱,時不時掰扯他的手臂,想從他火爐似的懷抱鑽出。
“你一直抱着我做什麼,熱死了!”
到後面,神識仿佛被抛進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蒸得直冒汗。
她感覺自己乘上一朵七彩祥雲,飄飄乎站不穩。兩手遂抓緊衛遙的衣領,眼前卻好像幻化出範桢的臉。
仿佛她此刻在範桢懷中,而不是其他人。
她兩眸微潤,低喃着:“夫君......”
衛遙正抱着她往衛府走,突然腳步一停。
“你...喊我什麼?”
懷裡的人呓語,沒再說話。他的臉卻不可思議的紅了。
衛遙心跳得厲害,抱着她疾步如飛。
進入屋内,衛遙将她放到床'上。他半蹲在床邊,捧住她紅撲撲的臉頰,小心問:“你剛剛喚我什麼?”
她已經全然醉了,眼前這人分明長着範桢的臉。
溫畫缇哽咽,喜極而泣,突然向前抱住他的脖頸:“夫君,你已經很久沒來看我了...你是不是給我放花燈去了......”
衛遙臉色僵住,原本騰升的喜悅卻挫敗成灰,洋洋灑灑着了地。
他不滿地把人從懷裡拎出,掐住她的臉頰:“你冷靜點,認錯人了,我不是他。”
微疼的一掐,倒真讓溫畫缇清醒不少。
眼前範桢的幻影逐漸吹散,又變成那一張......讓人讨厭的臉。她陡然失望十足,兩臂垂落:“那算了,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