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說話都是一個調調。”她抓着她的手:“我問你,在你眼裡我是不是廢人?”
“不是啊,你怎麼會這麼想?”張青青莫名。
“在他眼裡我是。”她低聲道,“我是個隻能在家中呆着的、心比天高的無用之人。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在白費勁,他動動手指,我都得按照他的來。”那種感覺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他呃……誰對上他應該都這樣吧?”張青青想了想,“家中呆着也是要本事的呀!操持中饋這種小事在你手下那不是手拿把掐?你好歹也是在各家之中養出來的。若是你做了唐家夫人,怎麼會沒有用呢?那後院裡頭的誰誰,那還用放在眼裡?哎呀小小年紀不要遇到一點挫折就松散懈怠嘛。”
劉溪鸰歎氣:“他哪兒找不到個這樣的?我最讨厭幹這種事了。”
張小堂主腰一叉:“我還讨厭給人看病呢!那沒辦法,一般你讨厭的都是你擅長的。”
“他難道是看上我這個了?好像不是吧!他究竟看上我什麼了?”
“他看上你是他養的。”張青青白眼一翻,“你若覺得你不行,那就應該火速順杆爬抓住這個店,趁他瞎,馬上嫁給他。你若覺得你很行,那郎才女貌,咱們就二話不說,馬上嫁給他。但你這動不動就跑是什麼路子啊?”
“我前面在想,萬一他哪天不瞎了,哪天我沒貌了呢?”
在張青青把藥搗扣在她臉上之前,她趕緊說:“然後我就覺得我有病,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說到底,是我根本沒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我如今一無所有,抛棄了家裡給我的一切,然後隻能跟着他,如果真的嫁給他,我不就進了死胡同?一輩子隻能寄希望于他了,一個他能抵得上十個我舅舅舅媽吧?還不如在家守着呢。我又不像你,頭頂那麼大個範氏。”
這才是她當時說要做他刀的緣故,那時她興許明白他對自己的意思,卻始終不願相信。他太可怕了。
何況她掙脫了這麼久,當然是為了另謀出路。她這樣的人,一生漂泊,這樣的位置,這樣空空的雙手,她呆不住。
張青青翻着白眼消化了許久,才道:“你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
她幽幽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不識好歹?這麼好的人我還不要?”張青青正欲開口,她小手一攔,“沒錯我就是這樣,我一開始根本沒這麼想,信誓旦旦的說要做他的刀,結果到了現在成了這樣,我沒辦法面對他,也沒辦法面對自己。”
張青青一歎,于是咳嗽了一聲,緩緩道:“你聽我說,他倒也沒你說的那麼好。其實你說的對,跟他在一塊太累了,媽呀整日提心吊膽,不是擔心自己被他算計死,就是擔心他被别人算計死。”
劉溪鸰皺了皺眉:“方才我一起來,我便想反正我算計不過他,我也不想跟他算了。我認輸,我人菜,我玩不起,兩清行不行?”
張青青瞧她那目光呆滞的模樣,心下不忍,但也曉得她這人不好勸,是一勸就完蛋的那種。
隻得把個話往旁邊拉扯,上下一打量,瞧着她這腰杆筆直又滔滔不絕的德行,昨天看起來也沒像受什麼大罪。
于是道:“看來你昨兒被算計的挺狠呐?”
瞧她臉哧溜一下紅了,便嘿嘿一笑,又給她紮了一針,“來來,吃個餅,你上回說那個聽禅樓的紅糖餅,剛剛他們才買來呢!來跟姐姐說說,他怎麼算計你的?我看你跑路有沒有用。”
劉溪鸰:“豈止是算計,簡直叫無所不用其極。”
便把昨日二人是如何又哭又親又摸又哄又騙又勾搭的大概說了一遍。
哪知張神醫聽完倒吸一口涼氣:
“我這大大小小的婦人之疾婦人之苦也是領教了不少,沒有一百例,也有上千例了。哄成這樣的,我是頭一回聽說,不,古今中外無出其右!那時候他顧得了這麼多?你再說一遍,先是怎麼了一炷香來着?親還是摸?”
眼看着那模樣是要拿筆來記了,劉溪鸰:“不準跟姥爺說。”
“不能說嗎??我姥爺很擅長啊!說不定以後你們再有什麼,他記下來可以幫你們比對一下!”
“……我馬上就走了,你能不能先關心一下我。”
“好好好,你讓我平複一下。”前面把人撩得不行,後面又哄成那樣,左一句不疼不疼,右一句輕點輕點,從頭哄到尾,蒼了個天。“歎為觀止,簡直歎為觀止!”
“不然你看我還能全須全尾坐在這裡?”那還能下得來床?
“哎,也是,你看你,紮了兩針之後精神更飽滿了!唐大人真是楷模!我要跟阿衍說!那種情況下還能把你伺候舒服!”這個重點落在了“你”上,她可是個嫩瓜菜,說着張小堂主都有些臉紅,“他真是個狠人!”
劉溪鸰咬牙切齒:“你敢說,我就跟阿衍說你想給他下藥。”
“哈哈!有沒有可能已經下過了!”
“那你說,他要是跟他一樣,你行嗎?”
張青青翻着白眼想了想,頓時搖頭:“我不行,我不行,哄成這樣,還是他老人家,事出反常必有妖!難怪你要跑!”
一想之前他把她從宿州弄回來的那一招死手,再一對比現在,說是天羅地網也不為過。簡直不是人,換成自己估計也是在劫難逃。
當然眼下病人的情況很明顯啊,一是吓的,陰狠的大尾巴狼突然甜言蜜語回了頭。二是昏頭了,一夜春宵完全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三是自欺欺人——明顯是特别害怕她離不開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