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仿佛有什麼極端負面的情緒湧了上來,小少年又匆匆低下頭,咬緊牙關硬撐着冰涼濕滑的磚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你……你站住!”
就在那小厮将要走出院門時,元汐突然之間回過神來,邁着小短腿跑上前攔住了那個小厮。
“三小姐?”
小厮大搖大擺的神情在見了元汐後慌的立馬收斂,換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三小姐你怎麼來了?”
元汐努力仰起頭望着眼前這個比她還高出好幾個頭的“龐然大物”,瞪着他說道:“聽說你克扣了府裡給他的月錢?”
小厮沒料到有人在外面偷聽,額頭的冷汗都流下了,幹笑着答:“沒,沒,三小姐,你有所不知,這院子裡外到處都要用錢,這個月光是修繕屋頂就花去了好多文錢,府裡給的錢實在是不夠用,所以才……”
“這府裡的一切開銷都由庫上掏錢,哪裡需主子自己額外花錢?”元汐一副“你别想仗着我年紀小就想糊弄我”的樣子,一字一句說道:“你說府上這個月吃緊,我怎麼不知道?要不你同我一起去,我們問明了我爹爹到底是不是!”
小厮一聽到“元大爺”的名号,駭得面如土色,兩股發戰,趕忙伸手從身上摸出一串銅錢,跪下求饒道:“這是這個月庫上發下來的月,月錢!小,小的本想給屋裡添置幾件東西來着,現在如數奉還,求三小姐網開一面,别告訴大爺,别告訴大爺了。”
元汐懶得跟這等無賴計較,上前,白嫩的右手一把抓起銅錢,還不忘記警告他:“謝鶴安才是臨風居的主子,以後庫上發下來的錢都要給他,不準私吞!要是再讓我發現,你且等着吧!”
“是是是,小的記下,小的記下了!”
“春蕪姐姐,我們走吧!”
得了錢的元汐興高采烈的往臨風居裡面走去。
春蕪懷裡抱着托盤,看着小小姐興沖沖的背影,不由得無奈搖搖頭,連忙跟了上去。
又是兩天未好好進食,謝鶴安一張臉毫無血色,肚子裡仿佛在被火燒,捂着絞痛的肚子慢吞吞的走回了屋内。
剛要在床榻上坐下,便聽見外面傳來奶聲奶氣的歡快的一聲:“大哥哥!”
一個粉色的團子沖了進來,見他滿臉慘白的樣子,急忙沖了過來:“大哥哥,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一隻溫暖的小肉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小孩子身上淡淡的奶香拂過鼻翼,原本沉甸甸的腦子變得清明了些。
謝鶴安勉強支撐着,一把抓住她作亂的小手,漆黑的眼裡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冰冷,嗓音沙啞又緊繃:“做什麼?”
小少年即使身體不适,力氣仍舊大的驚人。
元汐愣了一下,對上謝鶴安漆冷的眼睛,忍着痛輕聲說道:“謝哥哥,我來給你送吃的了,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吃的?
謝鶴安迷茫了一下,鼻端聞見一股淡淡的飯菜香氣。
扣着小姑娘手腕的手下意識一松。
元汐趁機掙脫出來,叫春蕪把懷裡的紅木盒子放下揭開,從裡面端出幾碟模樣精緻的飯菜來。
“大哥哥,這是我叫我們院裡的小廚房做的,你嘗嘗看,你不喜歡。”
元汐像個小大人似的一一介紹:“這是梅花湯餅,這是黃金雞,這是廣寒糕……”
“不知道大哥哥喜歡什麼,所以多做了點。”
元汐介紹完畢,眼巴巴的看着眼前清瘦蒼白的美少年。
可是,眼前的美少年卻隻是靜靜垂着長睫,眸光冷淡的看着她。
謝鶴安呼吸漸輕,内心有些複雜。
他不知道眼前的小孩到底因為什麼要對他好。
好玩,同情,也可能隻是小孩子一時的心血來潮。
自從家族變故後,謝鶴安受過的侮辱與捉弄不在少數,對于任何看起來善良的行為都格外抵觸。
她幹淨光鮮,他形容狼狽。
謝鶴安眉眼精緻,冷冷垂着眼的時候,有種叫人不敢輕易靠近的破碎美感。
一口吃不了大胖子,這種事還得慢慢來,元汐于是又讓春蕪把肩上的褡裢取下來,說道:“大哥哥,這是其他幾本我暫時不用的書,都給你!”
“還有這個,這是府裡這個月發下來的月錢,我幫你要回了。”
元汐将手裡的銅錢放到案幾上,說完,便扯着春蕪就走:“走走走,一會該開飯了!”
春蕪:“……”
路上。
元汐小手牽着春蕪的,小姑娘的小肉手暖暖的,熱乎乎的,似乎是心情很好,一路蹦蹦跳跳,兩隻小辮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春蕪實在不懂小姐為什麼要幾次三番的,對一個陌生人,不,對一個那麼那麼危險敏感的人那麼好,她忍不住問出了口。
“小姐……你,幹嘛要對……謝公子,那麼好啊?”
元汐仰起小臉,兩隻眼睛亮晶晶的,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說道:“你不懂,我這麼做自有道理,反正肯定對元府是好的!”
要不是為了元府的未來,她至于那麼辛苦嗎,诶。
不知是被小姑娘故作深沉的樣子逗到,還是被可愛到,春蕪到底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