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汐有些氣噎,兀自趴到案桌上生氣。
謝鶴安擡眼,神色清冷的看着對面毛絨絨的小腦袋,郁悶轉來轉去,一張嘴裡還叽叽咕咕的念叨着什麼。
他不要眼睛,她還要!
要是他的眼睛毀了,那她所做的一切不就都功虧一篑了嗎?
元汐這樣想着,頓時有些危機感了,她嗖的坐起來,正準備說什麼時,嘴上多了一隻蒼白冰涼的手指。
就在元汐怔楞的片刻,那隻手将手裡的東西塞了進來。
甜絲絲的。
元汐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嘴巴習慣性的咂了咂,發現是一塊柿子餅。
柿子餅有些幹硬,需要用力咬才能化開。
元汐怔怔的盯着他,隻見謝鶴安收回手,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薄唇淡淡道:“别吵。”
元汐鼓着嘴巴,小米牙用力地磨了磨嘴巴裡的柿子餅,品出了一股比平常她吃到的柿子餅更甜的味道。
看着謝鶴安清冷的臉,不知為何,元汐的心裡像淌過了蜜,不禁彎起了眼睛,聲音軟軟的:“謝哥哥,你哪裡買的,好甜。”
謝鶴安沒回答。
這回元汐沒有追問,趴在桌上枕着胳膊,安安分分的吃起嘴裡的柿子餅起來。
小姑娘的牙齒不夠堅韌鋒利,安靜的屋子裡,不時響起柿子餅碰撞牙齒發出的細微響聲。
許是因為有了個要吃柿子餅的事情,元汐沒空再攪擾謝鶴安了,單是嘴巴裡的活計就夠她忙活好一陣了。
嚼着嚼着,不知不覺間就困意翻了上來。
“《春秋》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隐不正而成之,何……”謝鶴安正垂眸默背。
小少女毛絨絨的小腦袋枕着胳膊,旁若無人的睡的香甜。
空氣裡是若有若無的平穩的呼吸聲,伴着少女身上的甜香。
不知過了多久,元汐是被謝鶴安叫醒的。
“唔,天亮了嘛?”
小少女迷迷糊糊的坐起來,擡起手背擦了擦嘴角流下的口水,對上對面少年一副看傻子似的目光。
“你該回去了。”
少年也不看他,一面整理着桌上的書籍,一面冷冰冰的說道。
元汐扭頭一看,窗外月朗星稀,月光柔和,輕輕的灑落在院子中,真是一個好天氣。
“謝哥哥,我明日還來找你好不好?”
元汐小手撐着桌沿,大半個身子前傾,圓溜溜的杏眼彎彎的。
謝鶴安莫名有些浮躁。
不懂這小孩為什麼總愛纏着他。
自從家裡出事之後,所有人都對他家敬而遠之,生怕沾染上他家的晦氣。
包括他曾經的母族。
元家的人沒警告過他嗎?
跟他這樣的人來往,隻會帶來麻煩跟禍患。
“不需要。”
謝鶴安冷冰冰的開口。
被拒絕了,小少女眨了眨眼睛,哦了一聲,小身子慢慢坐了回去,過了會,跳下了凳子。
“謝哥哥,時間太晚了,你早點休息,我回去了!”
謝鶴安呼吸停滞,扣着書籍的手指慢慢收緊,用力的抿了一下唇,克制住想要叫她回來的念頭,垂下眼眸,臉色蒼白,默然的繼續整理的動作。
垂着的發絲擋住眼簾,看不清裡頭的情緒。
元汐走到路上,看見了匆匆趕過來的春蕪。
春蕪愣了一下,吃驚不小:“小姐?你怎麼一個人先回來了,路上遇到危險了怎麼辦?”
元汐不在意的擺了下手,打着哈哈:“能有什麼危險,快走吧!”
春蕪看了眼那邊叢林掩映中的破落屋子,才收回眼,牽着元汐離開。
次日。
謝鶴安将一背簍的枯枝落葉背後走回來,便向老花匠辭别。
老花匠有些意外,聲音蒼老:“哥兒今日有事要忙?”
謝鶴安濃黑的長睫輕眨,他頓了片刻,神色深沉:“嗯。”
有點事。
“行吧,你先走,剩下這點活兒我一個人就能做完。”
謝鶴安告完謝,轉身離去時,老花匠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
老花匠從一旁空地上的一個小軟包裡,取出兩個白面饅頭遞給他,看着好面前背着竹簍穿着粗衣葛布,身姿單薄的小少年,笑說道:“我老伴給我準備的,我倒吃不下,孩子,你拿去吃了吧。”
謝鶴安愣了愣,手心捧着那兩個饅頭,輕聲說:“謝謝老先生。”
“去吧,去吧,回去吃飽後好讀書。”
老花匠笑着擺了擺手。
謝鶴安喉間一緊,片刻後,深吸口氣,躬身道了一聲謝。
謝鶴安帶着兩個饅頭回到了臨風居。
靠近院門時,他停了下來,先向四周看了一圈。
空空蕩蕩,除了幾株青竹随風飄蕩,并沒有人。
謝鶴安輕輕垂下眼睫,伸手開門,走了進去。
屋門大開着,還沒進去就能聞到一股熟悉的酒味。
滿地的淩亂狼藉。
謝鶴安仿佛已經習以為似的,面不改色的從肩上解下背簍,從懷裡拿出那兩個白面饅頭。
謝鶴安垂着眸,正安靜的看着,忽然背後就傳來了一道清脆的聲音。
“謝哥哥!”
謝鶴安慢慢轉頭眼眸,看到從院外朝他跑過來的一道鵝黃色的身影。
元汐一隻手内提着一個木食盒,一路跑到他面前,仰着臉開心的笑着說:“謝哥哥,你餓不餓啊,我叫小廚房做了點吃的給你!”
小少女腦袋上绾的辮子整整齊齊,一雙明亮的杏兒眼彎成月牙的形狀,圓圓的小臉皮膚白嫩,透着一股活潑與生動。
像個溫暖耀眼的太陽,灼的人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