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韫棠疑惑地看着葉疏衍為何出神,便輕喚了一聲:“殿下,如今我們是去大理寺麼?”
葉疏衍這才回過神來,被人瞧到出神略感愧赧,許久他嗯了一聲。
“林公子來京城了,現下在大理寺。”葉疏衍道,眼睛目視着長街。
“林公子?”孫韫棠疑惑不解。
“林姑娘的弟弟。”葉疏衍停下腳步,語氣和緩,“那位是林姑娘的庶弟。我瞧孫小将軍與林姑娘熟稔,還以為了解那。不過你在隴北忙于戰事,不知曉倒是不奇怪。”
孫韫棠想被人看穿心事,低咳幾聲。她甚少同善詩文的姑娘公子們交好,平日裡不是在涉獵就是诓騙侍衛在外玩鬧,孫承梧為此頭疼惱怒多次。
葉疏衍悄然一笑,不再問她了。
“殿下可用過膳?禮尚往來,殿下上次邀臣,此次換我請客了。”孫韫棠将銀錢拿在手上抛了抛。
葉疏衍似是猜到孫小将軍不願欠人情,倒也沒拒絕,默默跟着她前往飯館。
“兩位客官需要用點什麼?”飯館小厮熱情地上前詢問。
“将你們店裡的招牌上一遍,再來一份肉絲羹。”孫韫棠道。許是瞧出二人身份尊貴,小厮引着二人到了一間較為上等的隔間。
“殿下,京城裡的荷葉粉蒸肉和蟹粉小籠包食之甚美,你且嘗嘗。”
見葉疏衍頗感興趣似的吃着粉蒸肉,孫韫棠自顧自地享用起肉絲羹。
嘗着嘗着孫韫棠眼眸中蒙起薄薄的水霧,突然道:“肉絲羹果真不如兄長做的好吃!”可惜她再也嘗不到那滋味了。
“孫将軍?”葉疏衍問道。
“不是他。鎮歸将軍之子,我們的長兄孫初臨。”孫韫棠眼底掩不住的哀傷。
葉疏衍錯愕,孫府慘案隻餘孫韫棠兄妹二人,孫家長兄孫初臨早已亡于那場惡戰。
孫韫棠心裡隻有兩人做的肉絲羹是人間美味,那便是她的伯母和堂兄。
孫将軍府曾經的輝煌的一切全在那年晚春毀于一旦。
烽火燃起,黎明未至,四方烏蒙。
北夷邊境突然燃起烽火,渡冰河,攻入隴北孫家軍駐紮在的營地。
孫家軍抵死反抗,鎮文将軍孫雄負了箭傷,猛吐了一口血。鎮歸将軍孫濤正與敵軍首領厮殺,一轉頭就眼瞧着弩箭正對着胞弟,蓄勢待發的箭如白虎,“咻”地一聲正中孫雄的心口。
“阿雄!”孫濤嚎叫起來。孫雄直直地倒下,無聲地對孫濤說着,“活着。”
孫濤憤恨不已,奈何孤立無援。
北夷明顯為此做足了準備,他們束手無策。孫濤脖子劃過一抹冰涼,鮮血如活泉般湧出。
立下赫赫戰功的兩位将軍,自此長眠于隴北城外。火光中,敵軍在無數将士身上踏過,以雷霆之勢朝隴北城而去。
前方戰事急報,鎮文将軍和鎮歸将軍已經戰亡,敵軍正往隴北城門攻來。鎮歸将軍夫人李纭得知喪報忍着悲痛,命令剩下的城兵将城中百姓護着出城。
鎮文将軍夫人謝檸已換上戰甲,邁步而進。
“大嫂,軍印。”謝檸掩下心底的哀痛,把軍印遞給李纭,道:“芝兒還小,不能沒有娘親。大嫂帶着軍印和孩子們出城,我留下守着隴北城。”
李纭拒絕她,“不可,要走一起走。”
“報——北夷大軍已進攻城門,百姓多數已護送出城。”
謝檸和李纭猛地對視一眼,颔首。眼看着敵軍已攻入城中,沒辦法再将孩子送出去,隻能讓他們躲好。
謝檸拉着孫初臨和孫承梧的手,囑咐道:“阿臨和阿承,你們快帶着小雁回和芝兒入暗室裡,護住軍印。記住,在鬥争未停息之前,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若娘與伯母遭遇不測,孫氏就隻有你們四個互相扶持了。”
“阿娘,伯母。”孫承梧将軍印揣在懷裡,看着她們,隐隐擔心。
“娘,叔母,你們是要迎戰麼?”孫初臨拉住二人的手。
“阿臨,父親和叔父已經戰亡,百姓尚未完全出城,唯有如此才能拖延時辰。”李纭拉住孫初臨和孫承梧的手,撫摸着他們的頭道,“你們是兄長,要明事理。百姓為重,國亦重是我們孫家的家訓。護好軍印,在暗室裡等着援兵,好麼?”
謝檸扯了扯二人苦澀的小臉,略作輕松道:“好啦,我和阿纭是懂武的,瞧你們一張苦瓜臉!”
謝檸讓侍衛将兄妹四人帶去暗室裡,臨走時囑咐道,“記住無論如何都不能出來,護住軍印,保住你們自己的性命!”
孫韫棠抱着小劍,聽到此話試圖去拉住謝檸和李纭的手,可惜她沒拉到。“阿娘!伯母!不要丢下我們!”
孫芝宜哇哇地啼哭起來。
李纭狠下心不去聽年僅兩歲的女兒的哭喊,召集侍衛。謝檸轉身抹掉眼淚。
“夫人。”侍衛道,“小的護兩位夫人和少爺小姐們出城。”
謝檸二人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