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孫府的書房裡,燭火如星點般搖曳,香爐裡發出淡淡的幽香,小幾上擺滿糕點。少年在棋盤上輕擱了一枚棋子,對面的少年輕笑,思索半刻也在棋盤上放了枚棋子。
一局厮殺下來,勝負已分。
“殿下棋藝高超,這些年應當又長進不少。”孫承梧拍手稱贊道。
對面的少年輕笑,嗓音幹淨,笑容和煦道:“将軍謬贊了,我自是不及将軍。”
此人正是葉疏衍。要問他為何在孫府的書房裡,那還得是孫承梧憂心曾當街頂撞葉疏衍,親自進宮賠禮後仍是放不下心,便請葉疏衍到孫府。
葉疏衍倒是有所顧慮,沒有光明正大的拜訪,跟做賊似的進了孫府。
孫承梧走過去給葉疏衍沏茶,道,“殿下過譽。”他等了會,低聲問道,“殿下在追查皇後殿下之事,如今可有眉目?”
葉疏衍錯愣的瞧了他一眼,問道:“你怎會知曉?”
孫承梧本還不确定,如今便算是真正的知曉了。“臣猜的。皇後和殿下出宮祈福遇刺,坊間傳言殿下命格奇特,殿下信不信臣是不知,反正臣是不信的。”
葉疏衍眸中劃過一抹異色,苦笑:“連你都不信,父皇他們卻不疑母後出事有詐。”
“阿兄!何事有詐?我進來了。”外頭傳來女子俏皮的聲音。
孫承梧眉心一跳,剛要阻止,就見屋門被輕輕推開。
孫韫棠一襲月白衣裙,簡約雅緻。臉上未施粉黛,墨發随意的搭在肩上,與平日總是身着勁裝的少女相較,逆着外頭的月光,多了幾分清雅。
一擡眸,便瞧見屋内有兩人,一人手捧茶盞,正在孫承梧。另一人手指在小幾上輕敲,眸中有着淡淡笑意,正是應該待在宮裡的葉疏衍。
“五殿下?”孫韫棠愣住了。葉疏衍怎會在孫府書房,況且還是和阿兄在一處,他們在密謀着什麼?
孫承梧拼命的沖她使眼色,倒是葉疏衍颔首應道,“孫小将軍。”
孫韫棠随即找了把椅坐下,狐疑的問道:“殿下怎會同我阿兄在一處?”眼神卻在孫承梧身上掃視了一眼。
葉疏衍瞧了眼孫承梧,眼神問他,能否告知孫姑娘?
孫承梧瞥了眼孫韫棠的神色,少女臉色滿是疑惑不解,仿佛是不肯罷休。隻好朝葉疏衍颔首。
“我在調查皇後之事,今日與你兄長一聚便談起此事,孫小将軍有興趣?”葉疏衍溫聲道,眸色淡淡。
孫韫棠訝異道,“皇後娘娘?殿下的母後?方才我進屋前倒是聽到‘有詐’二字,是同此事有關麼?”
玄袍玉冠的少年輕微颔首,眸色驟冷道:“我這些年都在調查兇手,卻未有眉目。母後被害後,我曾向父皇請旨……”他沉默半晌,自嘲道:“父皇訓斥我不尊母後,将我派出京城。”
孫承梧垂下眼,默了半晌,才擡眸問道:“那殿下查到些漏洞麼?”
“有。當年我同母後出宮祈福,刺客來勢洶洶,暗箭難防母後将我護在身下,待禁衛軍趕來時母後已經昏了過去。母後被帶回宮裡,但顯然已是回天乏術。這些年我查到刺客是受人指使的一批殺手,他們事後隐瞞行蹤,我也很難再進一步查證。”葉疏衍自顧自的給自己倒茶。
孫韫棠來回跺了幾步,帝後伉俪情深,皇後蔣瑤不是高門貴女,于身份朝臣不同意她當皇後,是禧景帝力排衆議立她為皇後。若說禧景帝對皇後的喜愛超乎别的妃嫔,皇後遇刺帝王并未細查刺客,對皇後留下的嫡子不加關心;若說禧景帝不愛吧,那他所做的意義何在?
“殿下,方便問您,您的那些輿論是從何而來的?”孫韫棠問道。
葉疏衍瞧着突然靠近的少女,耳根微燙,錯愣道:“自稱是雲遊的散道,說是偶然觀天象時發現煞星所指之處是京城,蔔卦方知那煞星是父皇的嫡長子,且煞星有克親克國之象。”
當年道士是在皇後遇刺前幾月蔔的卦,不出幾月皇後出事更是令京城一驚,百姓多信奉星象。當朝皇後是在和五皇子出宮時遇刺,更有甚者将年前安陽公主染疾夭折和五皇子誕生那年鬧饑荒聯系,百姓便對此深信不疑。
禧景帝自然是不允诋毀皇室,隻得自個兒疏遠五皇子。
“殿下這麼說,是需臣做何事麼?”孫承梧朝他問道。
葉疏衍目光深邃,隐有笑意拒絕道:“無需。此事同你們無甚幹系,我是誠心把将軍當做摯友。”
葉疏衍的視線若無其事的瞥了眼專心琢磨的孫韫棠,暗自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