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夜不再提及可能會為自己招緻禍患的真名。
在江湖上做下幾件大事之後,衆人都聽聞了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夜郎君。
他的武功或許已超越雲幽子,然而他深知,單憑武力難以在江湖中站穩腳跟。他秘密聯絡那些誓死效忠前太子的舊部,對忠誠者許以重用,對心懷異志者則嚴懲不貸,絕不手軟。
此外,他更借風月樓之力,将驚鴻山莊納入麾下,一切盡在掌控之中,唯有此次沖動營救黑鸢之舉,成了他計劃中的變數。
為什麼非想要救她不可?夜郎君也曾自問,也許是想起了秦軒與書硯,想起了那個獨自逃脫的自己,他不想再當一次那樣的懦夫。
渾身被泡在冰冷的河水中,往事一幕幕似乎在夜郎君眼前閃回。他的身軀重重地撞在一個凸出的岩石上,然後徹底失去了知覺。
我……還活着?
夜郎君感覺自己躺在一塊堅硬的石闆上,身上覆蓋着一床簡陋的草被,他試圖睜開眼睛,但強烈的光線刺痛了他的雙眼,讓他不得不重新閉上。
周圍傳來一陣陣輕微的水聲,似乎有人在不遠處忙碌着。
夜郎君努力地調整自己的呼吸,試圖讓自己更加清醒。他臉上的面具已經不在,不知是被人取下,還是掉落在了那暗河之中。常年不見陽光讓他的臉色像僵屍般蒼白,但那股複仇的火焰仍舊在心口灼燒,讓他不至于散了最後一口氣。
片刻後,他再次嘗試睜開雙目——雖已經适應了光線,但眼前景象仍有些許模糊。
他隐約見到一個身穿白衣、面戴白紗的女子向他走來,語氣清冷卻又微微驚訝:“你内傷極重,多處骨裂,還身中奇毒,竟然還能蘇醒得如此之快。”
夜郎君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幹澀得幾乎發不出聲音。女子拿起一旁的水壺,小心地将手帕打濕,為夜郎君擦拭嘴唇,這才将幾滴水小心地喂進他口中。
幾滴水珠的滋潤下,夜郎君的喉嚨終于能發出細微的聲響。
他試圖開口詢問自己的處境,但一時之間隻能發出微弱的氣聲,還未傳達出去就消散于無形之中。
白衣女子冰涼的指尖搭上他的腕脈,一縷冰泉般的内力順着經絡遊走至丹田,似乎是在确認他的傷勢。夜郎君借着這片刻清明,看清她裙裾上綴着的并非尋常繡樣,紫苑點綴着白衣,還刺着一個小小的“藥”字。
藥王谷?
夜郎君的頭腦依舊昏沉,他記得沈墨曾說過那昏君因近來京中幾位忠臣患病,特地派神捕司前往藥王谷,召藥王谷的兩位谷主皇甫瑤與楚清荷攜弟子進京聽候差遣。藥王谷向來避世,絕不會公然與朝廷對抗,看來這神秘白衣女子定是藥王谷中人無疑。
夜郎君的心底閃過一絲狠厲,這女子已見過他的真容,她若有機會面聖,見了那昏君,定能發現兩人容貌相似。若是被昏君得知他還活在世上并暗中積蓄力量以圖皇位,那麼,他7與沈墨一切籌謀都将化為泡影。
夜郎君暗起殺心,但他也知現在并非動手的時候。藥王谷自诩正道,而他是邪道高手,正邪不兩立。所幸他從不公開露面,應當還未被白衣女子識破身份。
如今,他要等白衣女子替他治療傷勢,同時探明她的醫術深淺——若她醫術高超,屆時再脅迫她為柏晴柔醫治嗓子,事成之後,再将她除去不遲。
白衣女子開始緩緩撤回内力,随後在夜郎君腕間重重一按。夜郎君隻覺丹田處一陣劇痛,這劇痛卻意外激起他體内蟄伏的真氣,原本淤塞的經脈竟恢複了些許暢通。
“倒是不簡單。”白衣女子拂袖時帶起淡淡藥香,她的雙眸明亮如星,盡管下半面容被白紗遮掩,猶自依稀可見其清麗。隻是她的眼中總似含着淡淡哀愁,不像個悲天憫人的醫者,倒似個多愁多病的閨秀,“你肌骨重損,就算已挺過生死關頭,也須靜養三月以上,方能走動,至少半年之後,才能恢複如初。”
夜郎君心中冷笑,靜養三月?江湖局勢瞬息萬變,複仇大業又剛有起色,他豈能等上如此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