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荷在一旁背風處架起藥爐,熟練地處理着各種藥材,再将煎好的藥汁小心地倒入瓷碗裡微微放涼。她垂眸攪動烏黑藥汁,把一顆藥丸塞進夜郎君口中,面紗随着呼吸輕輕起伏:“喝藥前先含着這甘草丸,此藥性烈,入口之後,無論如何不可吐出……”
“姑娘這般體貼……咳咳……倒讓在下惶恐。”夜郎君望着楚清荷端着藥碗走近,嘴角勾起牽出一絲笑意。楚清荷示意他不可亂動,舀起一勺湯藥吹了吹,這才遞到他唇邊。
最後一勺湯藥入口,幾滴黑褐色藥汁不慎順着夜郎君唇角滑落,楚清荷忙用絹帕替他擦拭。夜郎君心底突然泛起一絲異樣,忍不住問道:“姑娘為在下的傷勢……如此費心,當真隻是為了你那師兄?”
“與你何幹?”楚清荷猛地起身,面紗下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你自在此養傷,我明日帶着血參來為你祛毒。”
她走出兩步,又回首冷冷道:“若是再敢說那些混賬話,我就先廢了你的雙手。”
楚清荷将洞口用雜草碎石掩好,這才放心離去。夜郎君的手指輕輕狠狠掐進草席縫隙裡,眼底早已是暗潮翻湧——這女子分明對他存着九分戒心,偏又忍不住洩露一分關切。隻是這半日時光,就撓得他心底漣漪陣陣。
若能得她助力,自己那複仇大業更是又添了幾分把握。
“莫風……”夜郎君口中還泛着藥汁的苦味,卻反複将這個名字在齒間碾磨幾遍,“你師兄的命脈如在我手中扣着,到時候由不得你不從。參與了這謀逆之事,再想脫身,可就是千難萬難了。”
次日一早,楚清荷果然抱着個青布包裹回到洞中。她在一旁的石台上拆開層層布帛,布帛之中包裹着一個烏木盒子,再打開後,才是一株泛着些許暗紅光澤的血參。
夜郎君斜倚在草席上,瞧着楚清荷用銀刀将血參細細切片,他喉頭微動,話裡帶着三分笑意:“姑娘當真舍得将這千年靈藥……用于在下身上?”
“不想用的話便罷了。”楚清荷瞟了他一眼,刀尖挑起一片薄如蟬翼的血參,直接塞進夜郎君口中,“再多嘴多舌,先剜了你的舌頭!”
“不敢。”夜郎君含着刀尖含糊開口,“隻是在下喉嚨發癢,能否勞煩姑娘……咳咳……”
“真想被剜舌頭?”夜郎君話音未落,楚清荷的銀刀已經抵在他喉間。他忽然伸手握住楚清荷執刀的手腕,手臂上傳來一陣刺痛,卻扣緊了不肯松手。這一下驚得楚清荷手腕一顫,刀刃險些劃破他的肌膚。
“你!”楚清荷剛要抽手,卻被他借力拽得踉跄半步,兩人的距離驟然拉近。楚清荷小心地伏在夜郎君身上,想掙紮着起來,又怕牽動他的傷口,隻得咬着下唇嗔怒道:“你想做什麼?”
夜郎君仰頭望着近在咫尺的杏眸,喉結微微滾動:“我隻是想問……姑娘當真舍得傷我?”
“如何不舍得?”楚清荷攥着銀刀的指尖已因用力而發白,若不是為了師兄的傷勢,她又何必在此陪着這個總是帶着三分輕薄的登徒子鬧騰?
夜郎君低笑一聲,緩緩松開五指:“其實……在下隻是想讨碗水潤喉罷了。畢竟我這傷勢沉重,不能行動自如……若是唐突了姑娘,還請莫怪。”
楚清荷迅速抽回銀刀後退半步,急促的呼吸将白色面紗掀起層層波浪——這人分明傷得連起身都困難,竟還敢如此放肆!她将銀刀重重拍在石台上,取出針盒,将針囊抖開:“既然你還有如此閑心,那我下針時也不必留手了。”
“無妨,姑娘施針的手……當真穩得很。”金針刺入肌膚的瞬間,夜郎君脖頸上倏地暴起青筋,那雙眼卻仍笑意盈盈地瞧着楚清荷。楚清荷被他看得有些惱,她确實該直接毒啞這混賬……抑或是,讓他也嘗嘗“手抖”的滋味?
“姑娘不愧是‘素手醫仙’……這手金針渡穴的功夫……咳咳……當真是妙得很。”夜郎君的目光始終不離她面龐,“其實……在下更想知道,這血參若是用在你師兄身上……是否也要這般連哄帶吓?”
楚清荷面色鐵青,不願再與他多言。施完針後,又如昨天那般為他喂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