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從窗外透進來,在靠近床鋪的位置止步。
趙刀刀醒的很早,也很有特色。
她睜大了眼睛,擴大的瞳孔乍一看是棕色,但光線不錯的時候再仔細瞧,便能看到裡頭暗紅的色澤。
圓圓的杏眼本該顯得可愛,這時候卻有些可怖。
她眼睛睜着,臉上面無表情,整個人像根木頭直挺挺一樣一動不動。
好似被魇住。
刀子精出聲道,“刀刀,醒了。”
她這才轉轉眼珠,閉了閉眼,“哦”一聲,幹脆利落地坐起身來,穿好衣服。
打開窗戶,趙刀刀往底下看了看。
天乍亮,清晨的風泛着涼意,外面人不多。
等一切收拾妥當。
她在屋裡伸展一番。
心中不解:隔壁的夫妻怎麼還沒起。
趙刀刀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直直地盯着窗外。她的視線聚焦在遠處的屋檐上,那家正在燒飯,有炊煙悠悠地往外冒。
刀子精知道這是還沒徹底清醒,刺她道,“你能盯出朵花兒來?”
她緩慢地搖了搖頭。
刀子精無奈,“呆子,帶上你的蛇,下樓吃飯去。”
“啊。”是該吃飯了,來到新地方,她一時不知道做什麼,居然連吃飯都忘了。她應聲,抓起青蛇往袖子裡一塞,出去帶上門。
走在台階上,腦子才徹底清醒過來。
店小二過來招呼道,“客官起的真早,您這是吃飯去?”
趙刀刀颔首道,“嗯。”
小二又說,“我家廚子這會兒還沒到幹活的時候,不過對面有家賣早點的,您要是餓了可以去瞧瞧,出了門就能看見了。”
這家店比想象中氣派啊,她漫無邊際地想着,點點頭。
走了兩步,一拍腦袋,“欸,我刀呢?”
這才回去取了黑刀關上門下樓。
出了門,正對面就是家包子店。
招牌上寫着“早到”二字。
晚來客棧,早到包子,真有意思。
包子店老闆是一對夫妻,老闆娘在店外頭負責招呼,老闆在裡頭負責做飯。
老闆娘說起話來笑眯眯的,看着就讓人心情好。
她走出來問,“姑娘一個人過來的?吃點啥?”
“嗯。”趙刀刀在外面找了桌空的坐下,将刀解下放在身旁,“兩籠葷的一籠素的,再來……一碗豆漿。”
“好嘞。”老闆娘轉身去找老闆。
店家手腳麻利,過了會兒就端着包子和豆漿出來了,早點被穩當地放在桌上,包子的籠屜被一字擺開在面前,冒着氣,熱騰騰的。
趙刀刀用指尖碰了碰裝豆漿的碗,“好燙。”
或許是時候太早,加上她,客人也不過四桌。
老闆娘拿抹布擦了擦手,注意到這邊,走到她對面,彎腰幫她拿了勺子放在碗裡,又遞過來筷子,笑嘻嘻的,說:“晾會兒就好了,姑娘别着急嘛。”
“嗯。”趙刀刀接下筷子。
老闆娘收拾完上一桌的籠屜,又問,“姑娘是第一次來晚鎮吧。”
“嗯,”她把包子夾進小碟裡,擡頭看着老闆娘,問,“很明顯嗎?”
老闆娘捂着嘴笑了幾聲,“這倒不是。隻是我在這很久了,來過晚鎮的每個人,我都認得。”
她眼睛亮了亮,真心誇贊道,“您真厲害。”
老闆娘又笑的花枝亂顫。
這樣爽朗的笑聲,這樣毫無雜質沒有煩惱的笑,趙刀刀很久沒有聽到了。
往日在山上的時候,大家說起來是同門師兄弟,但對其他人過得如何并不上心,每年都有弟子撐不住走了的,也有新來的,能長久留下都一心練功,鮮少有人會在意其他人的去留。太多人連名字都沒被記住就離開了。
倒是也有志同道合的成群結隊整日一起玩,但沒人會記得每個人的面孔。
她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笑的女人。
趙刀刀夾起包子,吹了吹,咬了口,“好吃。”
“小姑娘真有意思。”老闆娘說。
“這是誇我?”她問,眼睛圓溜溜地看着老闆娘。
老闆娘又笑笑,“你就當作在誇你吧。”
在老闆娘時不時看來的視線下,趙刀刀毫無壓力地解決了三籠包子。
豆漿差不多涼了。
老闆娘收拾完隔壁桌,出聲道,“姑娘可是要去水城?”
“嗯。”
“船票可買了?”
“啊?”趙刀刀沒想過這茬,“到船上再買不就行了。”
老闆娘又笑了,這回像是聽了什麼笑話一樣咯咯笑個不停,她抹過眼角笑出的淚,說,“我第一次見你這樣的外來人,小姑娘,你不會不知道船票的限額在都是提前一月定好的吧?”
“……”
她還真不知道。
老闆娘坐到她對面,收了笑,說:“中午前第一班船就要開了,你幫我個忙,我送你一張船票如何?”
趙刀刀不露聲色地将一隻手放在刀柄上,歪頭問:“為什麼是我?”
這船票這麼麻煩,這麼輕松就能拿到?她也不是傻子。
老闆娘像是沒看見她的戒備,微笑着道,“誰讓你正好合我的眼緣呢?”又道,“我需要你做的事不難,幫我去柳城找一個女人,要是她還活着,就送一封信給她。”
趙刀刀看了她一眼,一口氣喝完了豆漿,豪邁地放下碗,擦完嘴固執道,“我可以幫你,但你要告訴我真話。”
老闆娘很短暫地愣了下,笑着瞥她,“你真是個奇怪的姑娘,”接着說,“雖然從這裡去到水城,進入武洲的每天都有幾千人,但能過了擂台,去到内城的,也不過幾十人而已。”
老闆娘看着她的眼睛,“你能辦到,對嗎?”
趙刀刀思考片刻,點了點頭,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老闆娘把桌上碗筷收走,從店裡取出一根黑色的編繩和一封信,說:“這是她綁劍用過的繩子,你到柳城之後,她看到繩子自然會來找你的。然後把繩子和這封信給她就好了。”
“嗯。”
“還有,”老闆娘俯身對她輕聲說,“你以後要是哪天回來,可千萬要找好靠山了……旁邊山上那七個人可别忘幹淨了。”
趙刀刀瞪圓了眼睛,憤憤道,“你威脅我?”
老闆娘掩嘴笑道,“我要是威脅你,你連碼頭都到不了。”
“好吧。”
趙刀刀收好信物,将繩子綁在腰帶上——這樣總該一眼就能看到了。
老闆娘又笑了,“其實,你合我眼緣也是真話啊。”
趙刀刀矜持着,對這話隻信兩分。
有了船票,她可以直接去坐船,就不用等隔壁那對夫妻了。
她又想了想,問,“要是她不在了呢?”
老闆娘的神色瞬間陰沉下來,冷笑一聲,“那就找到她的骨灰,要是下棺了就挖出來燒成灰,給我揚了。”
好狠。趙刀刀在心裡感慨。嘴上應道:“行。”
結了帳,老闆娘讓她等着,回去取了船票和一些吃的交給她。
叮囑道,“船上也有吃食,不過還是帶着的方便,你太好騙,不過等到地方上過擂台就沒人敢輕易騙你了,在此之前什麼都不要輕信。”